待将毒素都抽取干净,谢司危收回藤蔓,拿起旁边的薄被盖在沈摇光身上,背过身去,喑哑着嗓音开口:“好了。”
沈摇光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细声细气地“唔”了声。
“我走了。”
“嗯。”
谢司危推门离去。
浩瀚长空,皎月孤悬,谢司危停在石阶前,心头情愫缱绻如蝶,伸出手掌,任由那冰凉月色落在指尖。
月辉如雪,清光万里,不及那烛影摇红间的惊鸿一瞥。
岂止这亘古长明的月色,这世间的千千万万好风光,又怎敌得上少女胸口那一截灼然雪色。
*
薄被从头到尾将沈摇光罩住,蒙在被子下面的脸颊滚烫不已,像是那傍晚的火烧云都烧到了她的脸上。
脚步声渐渐远去,接着是屋门合上的声音,诸多喧嚣消散后,屋内陷入落针可闻的寂静。
血中毒素清除干净,手脚的知觉恢覆过来,能稍微动一动了,她吐出一口长长的热息,抱着被子坐起来。
销金帐仍垂着,掩住雕花床,那盏烛火已烧掉半截,被放回了桌子上。
解下的薄衫,也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
门窗紧闭,春潮涌动,仿佛一场大梦初醒,不知今夕何夕,此身何生。
沈摇光用双手搓了搓脸颊,拿起衣裳套在身上,下床去开窗。
夜风涌进来,才将浮动的热息吹散些许。
不消多时,那零星剩下的痕迹也都跟着消逝了。
*
蜂妖已除,柳花县的百姓敲锣打鼓,奔走相告,又是张灯结彩,又是放鞭炮,喜庆得堪比过年。
百姓特地送来新鲜的瓜果和当地特产酬谢沈摇光,一口一个“沈女侠”喊得沈摇光逐渐迷失自我。
不确定那蜂妖是否还有同党,沈摇光决定在柳花县多逗留几日。柳花县民风淳朴,物产丰饶,今年风调雨顺,地里结了不少大西瓜,一早就给沈摇光送来了一车。
师爷远远见着沈摇光抱着浑圆的西瓜在树荫底下穿梭,摇着扇子问:“沈女侠,你抱着瓜做什么,要是想吃的话,我去厨房拿把刀帮你切开。”
师爷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生得文文弱弱,却是整个县衙里最有胆识的,蜂妖在柳花县作乱,起初县令还愿意重金聘请猎妖师,想谋个好政绩,后来见无人能收拾那蜂妖,连夜带着老婆孩子跑路了。
县令撒手不管,剩下的虾兵蟹将不成气候,也都散去了,只有师爷坚守公廨,当百姓们的主心骨。
去星辰山找捉妖师就是他的主意。
“不用,不用。”沈摇光单臂搂着西瓜毫不吃力,冲师爷摆摆手,“我记得院子里有口井,天热了,井底的水最凉快,我去打一桶过来冰西瓜。”
“井水再清凉,哪里及得上冰块,去年下了好几场大雪,我家囤了不少冰,我这就让我的书童去凿些冰送过来。”
“那再好不过。”沈摇光听说有冰,喜上眉梢,连声感谢,“劳烦你家书童跑一趟了,回头我分他一个大西瓜。”
“他惯是做这些的,无需如此客气。”
挨过连绵的雨季,太阳高照了一日又一日,空气里积攒的热气发威起来,叫人躁得慌。冰镇过后的西瓜清甜又解渴,沈摇光给公廨里的每个人都分了,剩下的直接打成汁水,用罐子封起来,放在冰鉴里储存着,随时饮用。
冰鉴也是师爷让人送过来的。
师爷家里是个小富户,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跑来衙门当差完全是出于为百姓做事的正义感。
直至日上三竿,谢司危才打开屋门走出来。
沈摇光端着西瓜汁从他门前经过,见他乌发如瀑,脸上堆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忍不住停下脚步,细细端详一眼,托盘往前递了递:“新做的西瓜汁,请你喝。”
洁白的瓷盅盛着榴红汁水,晶莹的冰块在其间起伏,色泽秾丽,清爽扑面,直叫人口中生津。
谢司危探出手。
修长的五指托着碗底,端起瓷盅。
打成汁水前,沈摇光悉心地除去了西瓜籽,无需顾忌,直接一口饮尽,爽甜无杂质,绵绵凉意直沁心底。
经西瓜汁染过的双唇红润饱满,鲜花般浓艳动人,沈摇光魂不守舍,盯了半晌,拿手点了点自己的唇角,示意他唇畔残留了汁液。
这副皮囊无时无刻不在蛊惑人,多亏眼前这个只是傀身,要是换作谢司危本尊,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