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在沈摇光身上尝到这样苦涩的滋味,他心里是苦的,口中尝到的也是苦的。
“想好怎么收场了吗?是苟且偷生,还是陪他同生共死?”
“你不要杀师兄,我求你,怎样都行,就是不要杀了他。”沈摇光哀求道。
“如果我要星辰剑主臣服在我的脚下,对我摇尾乞怜呢?”谢司危那只环住沈摇光脖子的手游走着,掐住她的下巴,使她仰脸看向自己,“我真是无药可救,竟贪恋你的温柔小意,放弃独霸天下的野心。”
千万条藤蔓从谢司危足下延伸出来,有些破土而出,有些缠住柱子,铺天盖地,遮天蔽月,萧天权手握星辰剑却不敢尽全力,沈摇光还在谢司危的手中,他只要用力,就能轻易捏碎她的喉骨。
他躲闪着那些抽过来的藤蔓,身上都是青青紫紫的鞭痕,颇为狼狈。
谢司危斜睨了他一眼,似乎在嘲笑他糟糕的遭遇,然而那充满着疯狂的眼瞳里,有掩饰不住的凄苦涩然。
那是沈摇光的背叛而带来的惨淡情绪。
他抱着沈摇光破窗而出,踏着月色一路疾行。
萧天权拨开藤蔓,追了出去。
这里的动静闹得如此之大,乌衔月循声赶过来,在路上碰到了他:“萧大哥,我刚才看到谢公子他丶他……”
“此事一言难尽,回头再说。”萧天权撇下她,匆匆走了。
*
山风簌簌,银光漫天,沈摇光被谢司危拥在怀中,两侧树影急速倒退着,双脚再次踩到地面,已经到了刑妖塔前。
黑漆漆的刑妖塔罩着一层金色光晕,矗立在皎月之下。
那些金光是七星剑阵的封印散发出来的。
沈摇光额角抽搐,心中有个不太妙的猜想,想张唇询问,奈何咽喉被谢司危扼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萧天权和乌衔月都追了过来,两人看到刑妖塔,和那立在塔前衣摆随风飘展的青年,心中同沈摇光有了一样的猜测。
谢司危并未叫他们多番揣测,直截了当开口:“萧天权,不想你的师妹死在我的手里,就拔出星辰剑,劈开七星剑阵。”
“刑妖塔内封禁的妖物事关天下苍生命运,司危,你我之间的恩怨,切不可让无辜百姓都牵扯进来。”萧天权握着星辰剑的手紧了紧。
谢司危目光薄凉,眉间煞气翻涌,已处于入魔的边缘,稍有不慎,小师妹会赔上性命,可若是应他,天下又将迎来一场浩劫。
“少废话,劈不劈?”谢司危厉声道。
萧天权目光微动,惊道:“住手!”
这一声“住手”喝止的不是谢司危,是乌衔月,乌衔月趁着谢司危与萧天权说话的功夫,偷偷绕到他身后,准备偷袭他。
谢司危身后如长了眼睛,藤蔓抽了过去,速度极快,乌衔月躲闪不及,被抽了个正着,跌倒在他的脚边。
谢司危耐心耗尽,掐着沈摇光脖子的手指力道加重,沈摇光呜咽一声,面上隐现青紫的颜色。
谢司危低斥一声“无用”,松了手,推开了她,又探出根藤蔓,缠住乌衔月的脖子。
乌衔月被勒得白眼一翻。
沈摇光坐在地上,不住咳嗽着,咳出的眼泪打湿了遮光绫。她见谢司危凌厉的手段都用在了乌衔月身上,惊惶道:“不要伤害小月。”
谢司危却只是冷笑着,下手力道尤重,隐有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乌衔月胸腔内翻江倒海,张口“哇”地吐出口血。
“想好了吗,萧天权?”谢司危面露讥讽,“你口口声声天下苍生,难道这只小乌鸦不在苍生之列?”
乌衔月神志渐散,嘴唇乌青,一动不动,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萧天权看得出来,谢司危虽拿沈摇光威胁,心中存着怜惜之意,未曾真正下狠手,因此他有底气犹豫不决,尝试着唤回谢司危的良心,换作了乌衔月,谢司危丝毫不念往日旧情,他再犹豫,乌衔月真的会死在他手中。
乌衔月当然在苍生之列,她非但在苍生之列,还是萧天权的挚友,萧天权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
萧天权眉头一皱:“住手,我应你就是。”
塔影森森,明月悬空,他望向那高塔,定了定神,并指掐诀,星辰剑脱手而出,凌空飞起。
浩荡剑气,席卷山林,金色剑光冲天而起,以磅礴的气势朝刑妖塔劈了下去。
七道金色的剑光迎向星辰剑,却在撞上星辰剑的瞬间,化作漫天的星星点点,轰然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