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诡谲,他缓缓试探道:“想起来了又如何,若是过去悲苦,恐怕想起来也是一种负担。”
可若是过去美满,又何至于会落到如此境地?
馀正平听得一惊,眼珠都瞪起来了,他几乎话语都没过脑子,便无知无觉吐露出来了:“怎么会呢?你那地位高贵,家财万贯……”
馀正平话说到一半,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咳了两声,又恢覆到如刚见面时那一副令人舒服的儒雅模样来,他按了按颤抖的手指,装作没发生什么似的转应曲话题:“咳咳……我是说,假如你地位高贵,家财万贯,家里妻妾成群,难道你也不愿意想起?”
玄烨的眼眸因为馀正平没把住嘴巴的半句话而眯起。
此刻听到他的问话,半挑的唇角似笑非笑,他道:“谁又能保证我有那般的运气?”
玄烨讲得慢条斯理,全然不像是真失忆了单纯的无辜的寻常人,叫馀正平又想起了觐见皇上时,那叫人心惊胆战的可怕的打量,如一把刀在他肌肤上寸寸剐蹭,虽不疼,却叫他痒得慌,心中也乱。
馀正平没了话说,只能含糊过去,只道:“我也不知……总之,想起来了总比失忆好吧?”
玄烨并未回答。
等玄烨走后,馀正平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往后歪在椅子上。
他虽是个知礼的人,但无人在的时候,他却是也舍得给自己放松的。
伺候在一旁的他自己带来的仆从跪上前去给他斟茶,又小心翼翼地瞧向自家主子的面孔,他道:“主子,您见了那位男子,怎么如此热情?”
馀正平却没有想到连仆从也看出了自己的热情来,他慢慢捧了刚斟出的茶慢慢品。
头往下低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一句:“你不懂。”
那是谁呀?
那是万人之上的帝王,是万千山河的统治者,是掌控你我他生死的掌权人。
如今掌权人蒙了难,落在了这样小的地方深藏起来,叫人查寻不到。
光是现在,京城里派出了多少人来找?
就这样的尊贵,再如何热情也不为过。
馀正平只道他愚蠢,那仆从低着脑袋,跪在一侧,并不反驳,反而很是脸红。
是他眼拙了,指不定哪是个什么尊贵的人物呢。仆从如此想着。
泛凉的地板跪得麻木又生疼,可是仆从没有起来,在京城,等级森严之下,他们府里的规矩只会更多。
如今出门在外,他也不敢松懈。
馀正平没管这小小的仆从,他只是皱着眉,又喝着茶,心中想着事。
他的思绪满满当当,一会儿把自己陷入在见到万岁的惊喜中,一会儿又沈浸在只有自己知晓的慌乱中。
他现在还未定下心绪,颤抖的手指想要寻笔,又落下,实在不知现在是先把消息传回京城,还是把事情先压下先瞒住。
这一切都没个章程。
若是万岁没失忆就好了。
馀正平不可避免地想。
谁能想到万岁爷这么久没回去,居然是失忆了呢?
若是万岁爷没失忆,这一切的一切,所有的决定,都不应该他来做,都应当由万岁爷来决定来抉择,而他自然无法越俎代庖。
可是,现在,他连该不该把事情背后的真相叫万岁爷知道都无法把控。
馀正平想到这里,捏了捏眉。
无法,他虽然是个京城有头有脸的生意人,还读过几年书,却也没法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真去比较。
他只是小小的蝼蚁罢了。
“罢了,罢了。”馀正平叹一声,还是没下定决心,他觉得自己应当知会一声那些忠诚的肱股之臣,还要悄而无声警惕小心。
“去拿纸笔来。”他吩咐了一声跪在他脚下的仆从,等仆从去取纸笔的时候,却又捏住了自己的袖子。
他也并非毫无主见。
“首先,还得先去京城。”馀正平待在精美华丽的屋里,喃喃道。
纷乱无章间,他瞧见了屋里的摆设。
他想起了这个屋子的主人,或者可以称之为这个院子的主人。
桑氏米铺的掌柜于桑之。
在见到万岁爷之前,在见到于掌柜之前,他都没有把这位名声大噪的于桑之放在眼里。
他只当她是个普普通通的埋米粮的生意人罢了。
但后来无论是见到万岁爷,还是见到于掌柜本人,都叫他这样自大又骄傲的念头被压了下去,叫他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