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
“冷么?”他突然出声,吓得花娘扯歪了帐幔。
青瓷枕骨碌碌滚到床底,阿玄俯身去捡,再擡头时手里多了枚铜钱:“前朝通宝?这花纹倒是特别。”
花娘凑近细看,钱币边缘的云纹里,藏着个针尖大的“魏”字。
阿玄捂住花娘的眼睛:“睡吧。”
渐渐的,花娘真的也睡过去了。
这恶人村虽然叫恶人村。
但是既不偏僻,也不荒凉,反而像是蛮繁华的小集市,什么都有。
而人倒也不像恶人,就是个平常人。
“我们这里,都是普通人。”老村长说。
翌日廊下对弈,黑子敲在楸木棋盘上清响如玉。
“少侠这棋路,倒完全不像没碰过棋。”老村长拈着白须,又下一子。
花娘捧着新沏的野菊茶过来,见阿玄指尖黑子落在他手指中,格外剔透。
阿玄捏着枚鹅卵石磨成的黑子,看老村长颤巍巍从陶罐里摸出白子。
“少侠可知这棋盘来历?”老村长落子天元,枯指划过木纹,“取的是村头雷击木,刻线用的洛河淤泥混朱砂。”
阿玄指尖黑子悬在”三三”位,忽地转向西南星位:“好木料。只是雷击木阴气重,该配桃木镇邪。”
棋枰微震,花娘端来的野菊茶泛起涟漪。
她瞥见村长袖口沾着几点靛蓝。
“老丈这白子烧制得妙,”阿玄弯腰拾起半片残棋,“胎土掺了西域白垩,可是潼关外的工艺?”
村长白眉一跳,茶碗在粗粝的棋盘上磨出轻响:“年轻时走商攒的玩意儿,让少侠见笑了。”
“听说贵村擅种火麻?”阿玄突然转了话头,黑子重重叩在”七四”路,“可这土里混着硫磺味,倒像北疆炼硝的荒地。”
老村长白子迟迟不落,棋枰上的裂痕正将黑子连成北斗状。
花娘站在一边,越听越是对阿玄的认识越深。
阿选单纯,善良,勇敢,武功高。
而且从来不是无知之辈。
他连这些都知道。
花娘甚至能通过想象,想象出阿玄被困在山上,却一遍又一遍读哪些深奥的书籍游记的样子。
槐叶簌簌作响,老村长放了棋子,很是隐晦地说:“少侠见多识广,不像我和村里人。”
聪明人大多都命不长。
村长走了。
老村长拄着桃木杖往祠堂走时,鞋底沾着的硫磺粉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金线。檐角铜铃无风自动,三长两短的声响惊起竹林里的灰雀——那雀鸟扑棱翅膀的方向,正对着阿玄借宿的厢房。
“姑娘尝尝新蒸的槐花糕。”王寡妇端着漆盘进来,指甲盖上的蔻丹比昨日艳三分。
花娘单独面对王寡妇的时候,还是有些怕的。
她笑了下,小声道:“多谢,放在这儿吧,我一会儿和阿玄一起吃。”
王寡妇盯了她许久,没有多说,把东西放下了。
花娘盯着桂花糕思考。
这个时候阿玄回来了,他一进来,就发现了桂花糕。
“奇怪,王寡妇怎么给了你这个?”阿玄说。
白天的时候,他到处乱窜,跑遍了整个村子,只在村长家的门口看到一棵桂花树。
“那棵树村长很宝贝,听说不轻易让人去碰的。”
阿玄坐下,撑着下巴和花娘说。
“啊这。”花娘也不知道。
“算了。”阿玄正要去拿桂花糕,却被花娘挡住。
花娘满脸小心地拦住阿玄的手,取出她藏在身上的一根银簪。
她将簪子轻轻刺入桂花糕,再抽出来时,簪尖已然变得漆黑。
花娘和阿玄面面相觑。
“看来,村长已经忍不住要对我们动手了啊。”阿玄感慨道。
花娘也打了个寒颤。
“这可怎么办?”
他们有一个村子的人。
而他们只有两个人。
“这……”阿玄也一时想不出好办法。
“等我给师父送个信吧。”阿玄想了好久,最后还是说。
花娘没办法,也只能点头。
阿玄提笔蘸墨,在信纸上细细写下近日的发现。
只不过将花娘的痕迹细细隐瞒了下来。
末了,他笔锋一顿,写道:“弟子怀疑此事与魏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