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远了。”梁夫人摇了摇头:“话说回来,咱们侯府人多,是非也多。待到我一口气悬在半空的时候,我会将该分出府去的都分出去。没了那些个妖精在,你和冀儿的日子总归会踏实些。”
“母亲这又是说什么呢?”苏云烟赶紧驳了梁夫人的话,小声念叨着:“什么一口气悬不悬着的,说得怪吓人的。您啊,且宽了心,那都是以后的事了。有您在,我和阿冀的日子怎么会不顺当?”
“生老病死总有这么一日。”说完梁夫人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又垂下了眼角:“咱们梁家本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老太爷是随同前摄政王平叛的副将,这才挠了个官做。你公爹借势带兵北征,才有了这么个侯爵之位。你的三位姑母呢,那是打秋风的惯主儿了,他们都想借着一人得道跟着一同升天罢了。若是你不喜欢谁,尽管像今日一样,怼回去了事。念着侯府的份上,他们谁也不敢说出个什么来。”
“那人家岂不是会说我不尊重长辈?”
“人啊,都是相互的。长辈也要有个长辈的样子,晚辈才会照样学样的孝顺。你瞧瞧那几个,有长辈的样子吗?况且伸手不打笑脸人,你何故非要酸着脸去说呢?你笑嘻嘻的说去,句句都挨着尊敬,她也不好说你什么。”
苏云烟借着月光,呆呆的看向自己的婆母,这不像是婆母说的话仿佛母亲过世后缺失的那一部分,好像是被梁夫人给补全了。
紧跟着梁夫人又问:“今早你说要回门,可我怎么听说,你离开侯府,并未直接去苏府呢?”
“这您也知道啊?”
“你那院子透风,说话的时候得多注意。虽然你已经嫁进梁府,但娘家人的把柄,一样不能落进旁人手里。”
苏云烟听明白了梁夫人的嘱咐,又答道:“是,儿媳明白。”
脚踏闲竹疏影,手掌兰纹明灯,侍奉梁夫人安歇后,苏云烟走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表情显得有些呆滞。
她想,梁夫人定然是知道自己的筹谋与打算的,甚至连自己背后做的事情,都一清二楚。然今日说了这样一番话,是要点拨自己小心行事。
就连许姑都听明白了,梁夫人暗指苏云烟的院里并非密不透风绝对安全。想到这,许姑便问道:“大奶奶,咱们需得将那些嘴巴不干净的发卖出去。”
“一道发卖出去,空缺太大,他们又急吼吼的送人不说,外人还以为咱们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呢。先将内院和外院的人都换一换夥计做,选些体己的伺候在屋前。还有那几个不安生的,时不时的就要伺候大公子打拳的,都暗地里记下。”
“这样……不若直接轰出去来得干净。”
“婆母不说,那是心疼我,但不能叫外人抓住了把柄。且放宽心吧,他们各自背后都有佛祖,拉扯之间指不定会伤到谁的面子,到时候再做计较,总比无缘无故给人轰走来得实在。姓高的郎中还没动静吗?”
“您也别急,今日这个时候该是宵禁了,安安稳稳睡到明日再说吧。”
夜里宵禁,苏云烟明白高郎中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去找徐氏的,但自己就是睡不踏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倒不是怕扳不倒徐氏,而是自己终究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将个咿呀学语的孩子都算计进来,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不算夸张。
但若问苏云烟再有一次机会,会不会绑走高郎中的幼子,苏云烟大抵还是会这样做。
寻思寻思,便迷迷糊糊的进入看混沌,饱饱的一觉睡到了翌日清早。
许姑带着洗漱的丫鬟进门,苏云烟暼眼看到端着面盆的丶洗擦脸巾子的丶梳头发的丶负责脂粉的,尽都是些新面孔,心中不由得感叹许姑做事利索。
待到梳好了头发,旁的丫鬟散去时,许姑才低声告诉苏云烟:“大奶奶,秦牧传话,说是高郎中一大早被苏府的人请去了。秦牧的人去打探,说是苏府的主母病了。这会,人应该还没到苏府呢。”
苏云烟擡眼,简素的妆面掩盖住心中的激动,头上插着一个镂雕芙蓉的白玉扁方簪,人看起来素雅又淡然。
她站起身来,由着许姑给自己套上黛青花式银缎褂衫,拖着新做的象牙作柄双绣白芍绢作面的短柄瓜棱扇,还缀着一颗海南花梨公伽南香做的扇坠。
手腕上的羊脂润白正圈玉镯,衬得人端庄稳重,恰到好处。
苏云烟摆手示意许姑靠近些,低声说道:“备车,回门。”
“可大奶奶昨日才回过,今日再回,怕是有人会说大奶奶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