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瞧着钱休目光中的决意,先是心头一寒,继而满脸皆是难以置信之色,当即勃然大怒,骂道:
“无耻老贼,你还欲攀诬本王不成!”
说着便抡起手中象牙笏板,竟直接朝钱休脑袋上砸了过去,钱休已然老迈,又哪里能躲得开,当即便被打中,头破血流,额角上流出血迹,顺着鬓发流淌下来,整个人摇摇晃晃,软倒下去。¤咸,鱼|看~°书?+§ :@±更&?新.最\全/
“大胆!!!!”
崇宁帝看了半天热闹,这会儿终于有了动静,起身而立,勃然大怒,目光冷冷的盯着敢在殿中动手的李祥。
李祥愣在那里,他也不过是一时激愤,乱了分寸,钱休乃吏部尚书,又有威望,哪里是他能随意动的。
此时自然也知道自己闯了祸,见崇宁帝发怒,忙也跪倒在地,磕头道:
“父皇息怒,儿臣不过是恼他言语攀诬儿臣,殊无臣礼,儿臣一时不忿,才失手伤他,儿臣知罪!”
崇宁帝眼神森冷,一字一句道:
“梁王,他还不是你的臣子!”
李祥身子一颤,趴在身前的双手紧紧握拳,然后又赶紧松开: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失言,请父皇治罪!”
崇宁帝冷哼一声:
“钱尚书年高德劭,为朕肱骨,即命太医诊治,所费医药,悉由太医院供给!
梁王李祥,藐视法度,张狂无礼,降为郡王!削俸三年,责令闭门思过,梁王府上下属官,悉数降职三等!退朝!”
金銮殿门次第洞开,文武百官从中鱼贯而出。+1_8+0~t·x-t~..c_o\m,
贾雨村这才起身,一袭红袍,缓缓踱步而出,肃容端方,颔下一缕长须微微拂动,目光沉沉,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痛和忧虑。
便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愚民樵夫,望见此等中正大气的仪态气度,也必会觉得此人便是戏文中常说的那一类忧国忧民,刚直无私的好官。
但眼下还不到收获的时候,事实上来讲,他刚刚在金銮殿上突然发难,弹劾二品大员,河南布政使温忠敬贪赃枉法,欺君罔上,这一举动,着实是要得罪不少人。
首先,温忠敬与梁王交厚,自己苦心隐忍,人证物证俱全,陛下震怒,温忠敬必是难保,大皇子一系怕是要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这自不用多说。
其次,申杨党争未歇,杨松老迈昏聩,连连应对失当,杨党渐有衰颓之势,申党正欲高歌猛进,却突然被他搅出来这一桩事,杨党虽未必能从其中得利,但平白多出些变数,总是要惹人不喜。^z¨h¢a*o_h/a\o~z^h^a~n,.?c¢o-m-
最后,自己身为右俭都御史,此等大案,却没有和几位上司照会通禀,反倒是和吏部搅和在一起,左都御史魏中和以及其他督察院的同僚,也必然要对自己生出些意见。
不过这些个弊害,贾雨村早在行事之前,便都已权衡分明了,周遭来来往往的同僚们投来或是嘲弄,或是厌憎的视线,当然也有许多不明内里的年轻官僚,为贾雨村此等风仪所慑,投来激动敬服的眼神。
但贾雨村也并不为此动容,仍旧面色沉着,昂首挺胸,反倒更衬出些不凡的气度来。
‘一群无知蠢材,岂不知陛下挑动党争,正是知尔等只会沆瀣一气,误国殃民,大皇子拉拢文武,交结阴私,督察院众御史庸庸碌碌,不置一言,反相攀附,陛下岂能不知?
本官拳拳忧国忧民之心,只需陛下知之便可,今日尔等以我鲁莽无谋,白眼相交,戏弄讥嘲,来日待本官入阁拜相,方叫你们尝尝本官的手段!’
贾雨村抿了抿嘴唇,在殿前垂立了片刻,想着史书中所记载汉张释之劾太子刘启,唐柳范劾吴王李恪,大抵便也如我今日之般了。
‘只是我辈后人,还当更胜于前人才好,岂能有名而无权,此番虽然没有直接弹劾大皇子,但陛下英明,必会知道我此番用意,有今日之事,定然会重用于我...''
于是一时间便也觉自己果真是如历代贤臣名仕一般,此等谋划,合该留名青史!
脑子里还在想着日后的锦绣前程,下一瞬就突然被人从身后踹了个趔趄。
雨村狼狈的跌倒在地上,右手掌心在汉白玉的石阶上蹭破了一块皮,那股子名臣风范顷刻间荡然无存。
也不待人搀扶,他便已赶忙爬了起来,深觉失了颜面,羞愤至极,须发皆张,当即回头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