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杯,从醒酒器里倒出深红色液体。
“你来得最晚,先罚你一杯。”
林夏浑身僵硬地接过酒杯。
宋舒玉坐在她身侧一言不发却存在感强烈,她即使刻意偏过头不去看他,也能感受到他的视线还落在她身上,侵略感强烈,仿佛连她的头发丝都描摹清楚了。
林夏掐了掐腿,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气恼。
怕他干什么?总不会吃了她,七年来不回消息的是他,她不过是删了一个不需要再联系的朋友的联系方式,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为了壮胆,她仰头将手中口感微微苦涩的红酒一饮而尽。
她注意到旁边的芳菲正拿手肘杵江波,压低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她耳朵——
“你没事叫他来干嘛?”
根据在场人员情况分析,这个“他”,无疑是她身边坐着的宋舒玉。
江波声音有些委屈,“不是,我就是听说他回合川了顺嘴一提,也没想到他真来…..虽然但是,有什么不能叫他的,都是同学怕什么?”
再后面的对话林夏听不清了,她起身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鼓起腮帮子喝了下去。
当年他们那一届高考成绩很不错,一班所有人,除了高一下学期转学到国外的宋舒玉,还有高二那年提前参加高考的林夏以外,每个人的就读院校,都是国内外排名前几的知名高校。
七年过去,今晚参加这场同学聚会的,大多数家庭富裕并不需要他们毕业就投身工作岗位反哺家庭的人,所以这场饭局上打工人不多,基本都还在高校深造。
林夏听他们分享学校遇到的趣事,那些一个个她曾经触手可及却又同她错身而过的名校名字,心里也难免有些苦涩。
林建树去世后,没留下任何遗产,只留下一大堆穷追不舍的债主。林家奶奶得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噩耗,也一病不起,连日常生活都不能自理,只能住进了养老院。
董雪在葬礼三个月后终于出面,林夏没见到她的面,只知道最后的结果——董雪要走了林有成的抚养权。
她的户口本上终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经济上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原本还算平和的高中生活无法维系。所以高二那年参加高考后,她不顾学校老师的阻拦,义无反顾地填报了志愿离开了合川。
没能进入她的理想院校,一直是她人生的遗憾之一。
偏偏这遗憾再也无法弥补。
红酒酒精度数不高,但有浓郁的果香,口感柔顺。
林夏心情郁闷,手里的高脚杯就没空过,不自觉就有些醉意。
餐桌上的话题不知何时变了,从学习工作变成了恋爱结婚,他们谈论着同一届最先步入婚礼殿堂的情侣发来的请柬,有人注意到一整场饭局里几乎都沈默的林夏和宋舒玉。
有胆子大的,笑着冲林夏举了举杯。
“副班长,这么多年,你也应该谈过了吧?和我们分享下恋爱故事呗,我当年就好奇学神级别的人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林夏用手撑着晕乎乎的脑袋看着一桌人发呆,闻言有些楞神,闻言迷瞪瞪地看向说话的人。
芳菲坐在她身侧,看到她脸颊酡红一脸不设防的样子已感觉不妙。
她是知道林夏大学毕业后谈过一段短暂的恋爱的,这事情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可是看到一旁一直冷冷盯着林夏侧脸的宋舒玉,她还是觉得这件事不要在饭桌上谈比较好。
还没等她岔开话题,林夏已经带着醉意毫无犹豫地点了点头。
“恋爱?有过啊。”她收回撑着脑袋的手放在胸前比划,“他是什么样的人?很高丶很壮丶是个性格很好很好的人——”
“砰!”
有东西撞击在地面上碎裂的声音。
包厢氛围陡然陷入静寂。
林夏还没说完的话被这异响打断,她没察觉出气氛的不对劲,只是感觉周围气温又冷了一度。
她茫然地看了眼空调出风口。
没人调整温度,怎么会这么冷呢?
林夏抱着肩,侧过身看向旁边碎裂声的来源——
玻璃碎片洒落一地,红酒在地面蔓延出蛛网一样的痕迹。宋舒玉烟灰色的西装上也溅上酒渍,深红色的印记,像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宋舒玉薄唇紧抿着,一丝笑意也无,镜片下目光蓄着暗涌的风暴。
林夏卷翘的长睫闪了闪,澄澈的黑色瞳孔里写满了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