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便是布庄门口她设局那日。

萧青鸾虽生气，却不觉得林歧这话是在哄骗她，她回忆了一下那日情形，林歧与封夫人说话时很低调，有些话她也没太听清，但大致意思还是记得的，那就是：

就没有能比二小姐婚姻大事更重要的事！

萧青鸾于院子里揪着木槿茂密叶子，不远处门口那里，大小姐正同常嬷嬷说着话，常嬷嬷说十句，大小姐点点头。

大小姐封明心很小的时候，生母便故去了，没过多久，封员外便又娶了继室来，便是现在的封夫人，封夫人来后，除了二小姐封明月，还生下了两位小少爷，和和美美一双好字还多半个。封明心这边却孤零零的，只一个先夫人从家那边带过来的姓常的奶嬷嬷。

因此常嬷嬷那是一门心思扑在封明心身上，事事都要为她争，事事都是为了她好，封明心却始终待常嬷嬷与旁人没什么两样，话甚少，也淡淡的。

所以常嬷嬷于封明心，可并不如常嬷嬷心中所想的那般亲近。

萧青鸾早明白这道理，所以先前才总觉得，她同自己的奶嬷嬷都那般不亲近，自己又何德何能，能叫她信重，画眉那事算是争取了一次，封明心看起来丝毫不为之所动，萧青鸾便也没再去自讨没趣。

但林歧这话之后忽叫她醒悟过来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清平日子过久了真消磨心智，她居然连这都忘了。

手中碎叶子一扔，萧青鸾站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常嬷嬷如今对她十分之戒备，一见她要往门口这边走，赶紧叫杜鹃直接带着封明心回屋里。封明心还是像先前对待所有事一般，不管心里在想什么，面上总什么都没有。她从萧青鸾面前过。目不斜视。

但萧青鸾本身也并不是来找她的。

她伸手，拦的是正要跟着封明心到房间里去的杜鹃。

“前两日杜鹃姐姐教了我一些针线上的事，我自己私下已琢磨许久，却还是有些地方不甚明白，因此趁杜娟姐姐有空特来问一问，”萧青鸾笑着向常嬷嬷行礼，又看向杜鹃，“杜娟姐姐，应该是有空的吧？”

是疑问的语气，但萧青鸾笃定杜鹃并不敢拒绝。

封府的状况，她看得分明，不过是奴大欺主。但这些奴才们之所以能在主子跟前各种硬气，并不是因为他们都多有本事，而是因为连同封员外封夫人及各位少爷小姐在内，虽表面上各有各的脾性，内里却是出奇的一致：根本不懂管家理事的糊涂虫。

主子本身便是糊涂虫，纵奴才稍聪明些能哄骗几句主子，又能聪明到哪里去。便如最英勇的将军，总是尸山血海里才能磨砺出来。一个个不过都是纸糊的空架子，她这个真恶人一吓，早就都偃旗息鼓了。

果然，杜鹃明明近来一直见她就躲，真她直接问到了脸上去，她却还是跟着她走到了小花园僻静处：“今儿个太阳好，一会儿还要拆洗小姐的床褥，有什么事，妹妹你便赶紧说吧。”

她看上去是真着急，眼睛四处乱飘，脚尖也不住地在地上腾挪着。

但萧青鸾偏偏只是盯着她看，直看得杜鹃忍不住要从怀里掏出帕子去擦额角上的汗，她才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荷包，递到了杜鹃手里：“有件事情要姐姐帮我去办。”

她为了三十两银子，都给画眉赶回了家去，这事早在整个封府传遍，杜鹃哪里还敢接她的钱，她推脱着：“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就是，能帮的我定然帮，实不必牵扯上钱财……”

萧青鸾也不与她拉扯，只是手并不收回去，只是说：“这里头也是三十两呢。”

一个“也”字，直接给杜鹃定在了原地。萧青鸾笑意转冷：

真当她并不知道那三十两银子究竟是谁偷的吗。

萧青鸾早在见第一面时便将东小院的这些丫鬟都看分明了。

画眉横归横，但没脑子，并不穿出去见人的里衣都用的是上好的料子，可见于钱财上并不吝啬；不是训斥她，仍常嬷嬷一骂人便开始打哆嗦，可见云雀胆小，又常嬷嬷刚一走便巴巴的贴到了画眉身旁去，骂常嬷嬷一把年纪了早晚要死掉，还没主见，是个有贼心也没贼胆的；只杜鹃一个，画眉骂人时她并不拦着，常嬷嬷骂将歇时她轻飘飘三两句再拱起火儿，常嬷嬷走了，她又去画眉身边做老好人，一边斥责着云雀怎么能那样说话，一边又暗戳戳地怂恿着画纵吵架不管占没占理都得找由头这样才不至于吃亏。

叫萧青鸾一看便知，恶名再怎样叫画眉担，这东小院里最坏心眼子的，一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