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荇承认她此行心思不纯,但也没想到她刚到明德阁门前,还没来得及叩紧闭的门,林湘君便推开门出来了。林湘君看见她,先是一愣,随即便笑起来:“可巧,我正要到嫂嫂那边去。”
青荇只好抱着琴韵行了个礼:“五姑娘身上都湿了。”
“啊呦那可别给姑娘衣裳再沾湿了,”林湘君赶忙给女儿接过来,触手满是湿冷,一时间她也很是心疼,“怎么弄的呀。”
抬头要问,才发现琴韵奶娘丫鬟都正小跑着往这边赶。还没赶到,并无人可问。林湘君便也没再说什么了,只是叫身边丫鬟领着去给换衣裳。
青荇却不服气。做主子的,自然要宽严相济赏罚分明,如此才能镇得住下边下人,一个两个的慈悲心肠,再加上三房那位人来疯,这家里都乌烟瘴气成什么样子了。往后还没将军了。
她看了眼刚站定的琴韵奶娘,禀道:“回二夫人,五姑娘同六姑娘方才在玩雪,奴婢瞧见时身旁没一个人看护。”
这就得罪人了,那奶娘狠狠剜了她一眼。
然而也是白得罪一遭。林湘君没听见一般,只是同她客套道:“春柳苑那边我许久不曾去过了,既然刚好撞上青荇姑娘,要不,还烦请姑娘带个路?”
什么都没听到呢,青荇哪里肯回去。也顾不得同那老婆子争个是非黑白了,她一边手兀自捏着兰韵手不肯放,一边将她先前早忘完了的杜大夫往前一推:“奴婢正奉四姑娘命,要送杜大夫去客房歇息呢。”
“这有什么要紧的,”林湘君只略打量她一眼,随即便另从身旁唤出一小侍婢来。明明方才还是随口闲聊的语气,一会儿子的功夫,倒像是没她青荇她今日便到不了春柳苑了,“让梅香领着去就是了。”
杜大夫身为京中名医,哪里会不曾见过一两桩世家公案,在青荇与林湘君身上打量过一遭,当即头也不回的跟着梅香走了。
你是谁叫来的大夫,还有没有点医德啊。
青荇边骂他边犹自不肯放弃,环抱起兰韵,作垂死挣扎状:“奴婢瞧六姑娘鞋袜也湿了,还是带她回去换一换为好。”
“我也是这样说,还是哥儿姐儿们的身子最要紧,赶紧回去换了湿衣裳莫染风寒才是,杜大夫谁不能领着去?”谁知林湘君原就是在此处等着她。她看着青荇,笑渐显现出青荇从没见过的深意来,“劳烦青荇姑娘了。再多嘴句,你家四姑娘,是同嫂嫂在一处吧?”
青荇走后,萧青鸾一直在想皇上今日没来这事。皇上真的同爹爹交情甚好的,在爹爹生前。上回爹爹从北境回来时,皇上还微服到了家中,萧青鸾记得清楚,那天是十六,园子里好大好圆一轮月亮,两个人一边对月饮酒一边说各自对未来的愿景,皇上说他愿四海清平,爹爹便说他愿做圣上手中那柄清平四海的剑。
不谈交情,总也有些君臣情谊吧,梁军当年燕然山大破北蛮金帐王庭班师回朝时,圣上亲赐的锦袍如今还在爹爹书房挂着,什么朕之股肱国之脊梁之类的话往日诏书里批发一般,怎么人一死灯灭的就这么快呢,连最后来看一眼都说忙。
继而又想到青荇,青荇原也是爹身边的人,也不是寻常人,跟着爹上过战场抡过大刀杀过人见过开阔世面的,爹如今走了,她还愿意屈居于这一宅之天地吗,她原还想着等二叔母管了家,让她到二叔母身边去,如今此法还能成行吗?
正惆怅着,门口忽然传来通报声,说是二叔母来了。
萧青鸾忙收了思绪,扶着母亲到前厅去见客,不知是见了大夫反而催着了还是怎得,这会子余落英腰疼得厉害,林湘君见状哪里还肯让她再坐着,半劝半推的,又给她摁回床上去了,边给她掖被角边起了话头:“嫂嫂,今日言禹到宫中去……”
余落英忽然伸手摸了摸萧青鸾的手:“瞧瞧你熬的,赶紧趁着你大哥哥在前边守着,稍微眯一会儿去吧,明儿可还有的要忙的。
这是不欲要她听。萧青鸾心里很明白母亲究竟是怎样想的:她只仍旧拿她当作八岁的孩子来养,也只希望她仍旧能像寻常八岁顽童一般。
不过自父亲从大崖山回来后,萧青鸾便再不同母亲犟嘴了,不管母亲说了什么。她向林湘君行了个礼,很听话地转身离开了。
毕竟是人家女儿,林湘君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顺着余落英的话夸了句青鸾懂事,然后仍旧把方才话头捡起:“圣上同言禹讲,爵位的事……”
话终归还是要讲,就是总觉得这趟,怕是白跑一遭了。
萧青鸾哪里能睡得着呢。外边茫茫白雪,映得天光极亮,她在床上躺了许久,最终还是起了身,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