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也十四了,要是按前朝律法都能成亲了的年纪,还是一家之中的大哥,给三叔和段氏养的,除了遛猫逗狗寻花问柳,一点的正形都没有,活脱脱一个小版的三叔,他大伯父的灵堂里,他盘腿往蒲团上一坐,再不济的挽联也是寄托哀思的物件,他打着哈欠撕来顽。
萧青鸾一时间没好气都没收住,直接脚尖踢了他屁股地下蒲团:“三叔叫我来替大哥哥,辛苦大哥哥了,大哥哥回去歇着吧。”
程寅一回头,喜上眉梢:“真的?”
人高兴了难免话多,虽他是高不高兴话都多。程寅边揉着坐麻了的膝盖边同萧青鸾倾诉他的苦楚:“不是我说,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我才跪了两个时辰,膝盖便疼得不像样子了,也不知大伯母同你哪里来得那样大的气力,一跪就是一个晚上。”
萧青鸾没理他。
他又犹疑起来:“真的是我爹让你来叫我回去吗,段……我家大娘子不是说她有事情要忙,今晚都让我先别回去,到三弟哪儿去睡吗……”
真是如今连灵堂都不能做个清净地了。
萧青鸾正欲发火,忽然听见身后有轻微脚步声。
虽这两日前来吊唁的人比前几日少了许多,还是零零星星有。如何能丢人丢到宾客跟前去,萧青鸾暂收了脾气,转身去迎。
程寅什么都没听到,他还在嘚吧嘚,如今正说的是他觉得萧青鸾忧思过度的事:“……大伯这么好的人,如今没了其实我也悲伤,但人死又不能复生你说是不是,也不能陪他一道去了,还不如早早的往前看,做人嘛,总归是要豁达一些……”
来人解下斗篷递给身后随从,不紧不慢的辩驳起程寅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如今程将军连头七都还没过,小公子便要人忘却故人,只问前路,不像是豁达,倒像是薄情无心。”
英国公府的长公子,哪里受过外人这样呛声,程寅当即便拉了脸要反驳:“你……”
“大哥慎言!”萧青鸾赶忙在他说出什么不敬之语前堵住了他的嘴,纵她自己也刚从愣神中回过神来,头脑也正发懵,“这位是……”
来人轻轻冲她摇了摇头。
于是萧青鸾话到嘴边还得往回咽下。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说辞来,萧青鸾拿爹爹来压他:“是父亲生前顶好的故友,是长辈。”
爹爹的颇有威仪也只是在生前,萧青鸾唯恐还压不住他,想了想,又道:“陇西王家小世子,在军中向来颇有威望的。”
同皇室沾了边的,再怎么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偏僻王爷,也是他得罪不起的,可年轻人毕竟好面子,程寅虽嗫嚅着,低头认错的话却说不出口,还是萧青鸾再开了口:“三叔母不是叫大哥哥去呢么。”
她余光瞥了来人脸色,又伸手去推他:“别让三叔母一直等着了。”
程寅被推着往外边走,云里雾里的,一直到走出了灵堂外百余步,才回过神来:得招待宾客呢,青鸾一个小孩儿能行吗?
他回头一看,原先在门口负责招待宾客的徐护家媳妇儿和赖婆婆也不知何处去了,直那什么王家小世子带来的那个随从在灵堂门口站着。程寅站在往春柳苑和鹿鸣轩的岔路上,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要不,还是先去同大伯母说一声吧。
程寅正这么想着,通往鹿鸣轩那条路上忽然杀出一女子来,头发衣裳乱得不像样子,直接就往程寅身上扑,给程寅吓得,一时间心都漏跳了一拍,以为又是他那主母弄出来的作弄他的法子,要诬告他奸污良家女子之类的。当即整个人都大步往后退,边退边摆手边要高声叫喊:“你干什么?我要喊人……”
女子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劲儿大得全然不似女人,程寅挣了好几下都没挣脱开,正渐绝望之时,一阵风过,吹开了女子脸上的乱发。
是大伯母身边的青荇。
“我是大夫人房里青荇。”青荇也不知道他究竟认不认得她,反正长话短说,手指触地有轻微震感,段氏那群人已往这边找来了,“大少爷去找二夫人……不,直接去找二爷,叫他无论如何先将园子里大小门户封死了。”
“到底怎么……”
程寅完全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正待要细问,青荇却已一脚将他从柏树丛里踹出来了,脸色声音都凌厉得很:“大少爷,不是同你说笑,三夫人谋划的这事要是真成了,咱们程府阖府上下,可是都得死。”
萧颐直到程寅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了,才看向萧青鸾。萧青鸾也不说话,就一直低着头,仿佛地砖缝隙里能蓦然生出一朵花来。
安平应该同她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