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柳树旁边还有个卖菜的摊子。大概是觉着热闹又不要钱不看白不看,人来时便在收拾摊子,到现在了还没收拾完。
来人是镇上有名大户杜员外家的柳嬷嬷,素来以泼辣著称的,随手扯的一把菜叶子抽到了男子左脸上还不够,还要往右脸上抽,一边抽一边还要接着骂:“这种腌臜话是能当着人家还没出阁姑娘的面能大庭广众下说的吗?堂堂楚氏族长,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你不嫌丢人楚相爷还得要脸。要是不记得祖上是谁了,现在就沿着清河一直走,镇子外边小青山前边,先帝前些年刚给修过的祠。”
男人是楚明元,女人是他媳妇儿韦氏,柳嬷嬷都认得,故才停下来的。
看见她停下来了,卖菜的老头才陪着笑贴了上去,拈着她方才匆忙中抽落在地上的菜叶子:“柳婶儿,您看……”
话还没说完,柳嬷嬷便排了几枚至正通宝在他摊子上,手上菜往地上一扔,叹了口气:“我早说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说名不太行。”
孩子是说韦氏。虽韦氏如今都好几个孩子的娘了,但上了年纪的都多说有些这毛病:她总觉着你年纪就停在她最初见你时了。
她愈说愈不满起来:“要我说,实在过不下去也便不过了,再怎样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也不至于比现在还要差。”
韦氏笑了笑,没说话,手放在旁边一直低着头那姑娘背上,一下一下的往下捋,是在宽慰她。
这下楚明元不乐意了。
她之前话说得那样难听,他都没反驳,那是想着他们楚氏当年确实受过刚嫁到杜府的柳大小姐不少恩惠。
别看他们楚家如今虽败落得不成样子,祖上却是实实在在出过能挂在凌渊阁上的名臣的!开国宰辅楚平,凌渊阁二十四功臣排首位!前些年先帝下江南专门绕湖州一趟,听说就是为了能到楚宰辅牌位前里给他敬一炷香——楚平当年还有千金入了宫,先帝便是楚妃这一脉的。
皇亲国戚!
不过那柳大小姐肯给他们恩惠,也是因着楚家还发达着时也帮扶了他们柳氏不少。想到这儿,楚明元的腰顿时挺直了不少,只薄薄笼一层在脸上的红也褪尽了。
不过一点报恩而已,他给她面子到这份儿上已经很足够了!
视线随着男子手起先落在架子车上,这才瞧见上面还有个略微凸起的人形,打着许多补丁的床单蒙了头。
原来是具干瘦的尸首。
“哦呦夭寿啦!”她当即便尖着嗓子叫了起来,拎着聚芳斋胭脂盒子的手直接扬了起来,哆嗦着要往男子鼻子尖儿上戳,“你弄个死人晾大街上是做什么!楚明元!”
她是认出了这男子,故才停了下来的。
楚家如今虽败落得不成样子,祖上却是实实在在出过能挂在凌渊阁上的名臣的,开国宰辅楚平,凌渊阁二十四功臣排首位,前些年先帝下江南专门绕湖州一趟,听说就是为了能到楚宰辅排位前里给他敬一炷香——楚平当年还有千金入了宫,先帝便是楚妃这一脉的。
不仅是世家,还多少沾点皇亲国戚呢。所以楚家在清平镇其实很有些声名。
前几天柳嬷嬷还看见楚明元在县衙门口举着地契闹,说清河源那片地,是太祖给他太太太太爷爷的封邑,这买卖契约不能作数,得给他退回来。
日头在东南角灼灼地挂着,左旁卖菜的大哥在拿草席裹卖剩下的几根蔫儿蔫儿的菜叶,要收摊了——都巳时了,集市都要散了。
但这一嗓子仍旧嚎来了不少人,赶集的卖货的,一位老汉牵着不知是没卖出去的还是刚买来的牛,不方便挤进来也仍是不肯离开,在渐渐围成圈的人群后伸着脖子兴冲冲的里边看。
萧青鸾在这成圈的目光的中心,身旁还在费力往她脖子里插草标的,是她所谓的五叔祖,再稍微远些,躺在新扎的木头架子上、一块儿白布从头到脚蒙严实了的,是她新死了的爹。
据说是位秀才,所以趁农闲时候作了些字画到市集上去卖——这几年南边北边都打仗,赋税越来越重,没法子。今儿早上赶早集去卖画的路上,路旁水田里一头水牛不知发什么疯,突然向路上冲了过来,他一羸弱的文人,又上了年纪,躲闪不及,给牛一角顶破了肚子。据说死状极其惨烈,肠子流了一地,但偏偏没伤到什么要害,疼了一个时辰,硬生生给疼死的。据说疼成那样,还一直求着身边的人,说他家中的女儿,不管之前究竟有什么得罪的,还请看在就剩她孤身一人了得到份上,多多宽谅帮衬些,来世他定结草衔环以报。
萧青鸾眼睫闪了下。这些她都不曾见,她醒来时,已经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