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蝶儿唤来太后身边的内侍宫女涵香,只称太后凤体违和,待久了怕反扰了她老人家静修调养,又命蝶儿将从碧瑶苑带来西域尚好的野参丶灵芝丶鹿茸丶燕窝等一并交由她,最后从腕间退了串碧玉镯子并塞点了碎银打赏她。想是皇宫中做出如此之举的人多了去了,小丫头接下身子只略伏了伏,便习以为常地笑纳了。
从康寿宫出来,压抑的情绪似乎一直如鲠在喉。老巫婆,这个多年来,我对她多少汇集着些怨愤的昵称,突然在时隔多年后,却在再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悄然分崩离析。
‘当今皇上不是太后一手扶正,心尖上视若珍宝的嫡子么?缘何而今的康寿宫如是萧索落破?‘我倏然地止住脚步,不解地自言自语到。
身后的蝶儿幸好练就些功夫,身形一晃,侧过了,才险些没一头撞在我背上。
‘蝶儿思忖这许是物极必反的道理吧?正因昔日太后独霸朝纲,对皇上宠溺得过了头,而今皇上好不容易归了政,才使得出现眼下之局面,这一切苦果合该是今日太后应受的。‘‘蝶儿私下里听那些个太监宫女传言,昔日先皇的宫眷俱已随大行皇帝殉葬,上面独留她这一位。皇上登基后为彰显皇家气度,敬她为名义上的孝贤太后,私下感情与她却并不亲和。她这个康寿宫除却宫规仪制比照历代太皇太后,其馀的实则与冷宫无异。先前太后身子骨尚算硬朗的时候,各宫主子碍于这宫里的规矩,亦不过晨昏定省地走个过场,偶尔恰不巧途径康寿宫门前,亦不愿多做半刻停留,生怕沾染了晦气,无端端讨皇上不喜。而今太后病弱,皇上推脱忙于政事,一次亦未踏足康寿宫。各宫的主子,瞧着皇上安之若素的态度,于是愈加胆大妄为起来,每日晨昏定省之事,无非安排各宫宫婢随便来走一遭,便算应付了事。而安排过来的各宫宫婢见主子都这样,愈发敷衍,有时便寻着被派驻康寿宫里苦不堪言的内侍宫女随意说说小话,便散了去。适才小主过去不见一人踪影,便正是此番情景。‘蝶儿不以为意地替我解惑到。
‘我以为豺狼虎豹对待对自己有着哺育之恩的父母亦不该如此,更别说人了,这般说来这皇帝确是该死。‘我有些意气难平的轻叹到。
‘嘘!小主,这里是皇宫,说话可得仔细点。‘我眉峰淡扫过蝶儿因刚才我道出的大不敬的话而紧张得略带紫涨的面颊。
‘他人如何我管不了,但宫规仪制既是如此,蝶儿每日便陪我晨昏定省时来这康寿宫走一遭便是,下回从碧瑶殿出来记得多带上两个粗使的宫婢,将康寿宫打扫修葺一番,那儿哪像个活人能待下去的地方?‘‘小主当真打算这么做?不担心皇上怪罪?‘蝶儿体己地再次追问了一句。
‘你照我的话但做无妨,既然我如此这番去做,必有我为人媳的一番道理。此事,若是触动了皇上那边,可不巧正让我寻着了机会去会会他?!还有,我隐隐觉得这其中,似乎另有蹊跷。‘‘小主还是走了吧?这儿毕竟不是碧瑶苑,倘若碰到个眼毒耳尖嘴快的……‘蝶儿螓首微垂,轻声提点催促。
目往神受间,我会意向前。
ps:那样一个偌大的皇宫,那样一分相守的情谊,只是属于那样一个时点。
第五十三 风起(一)
一连数日,这表面祥和的宫宇私底下却未有半刻的消停,各宫嫔妃从主子到奴才无不畏缩在各自的宫中,等待着内伺司女官突如其来的造访以及始料未及生杀予夺的宣判。因着这回乃皇上的御旨,奴才们倒也罢了,生生伤及的却是各宫主子们的体面。
虽说心怀不忿,可为了在皇上面前洗脱嫌疑,争得圣宠,各宫表面上也只得银牙恨咬,恪守贤良淑德的美仪。心下计较得分明,这件事上越是遮遮掩掩,反倒嫌疑越盛。偶有几个父亲兄长在朝堂上得势的,少不得使人捎来诸多银两,内外打点。
结果依次搜罗下来,禁药化骨散未见半分踪迹,尚未经内务府登记的银两和珍宝却平白无故地多出许多来。内伺司的女官也算尽职,不留半分情面,一五一十地统统记录下来报请皇上示下。这个朝堂上的威仪天子倒也不客气,统统收缴国库,正好冲抵了近些年来的虚空。又命身侧的内廷大太监宣公公代为拟旨,下诏布告天下,权做后宫为满清大业积攒的绵薄功德,以兹彰冕!
银子花出去,到底也捞回来一个好名声,这一招多少也泄了各宫主子们心头的那一口忿气。部分已然排查清楚昭雪清白的宫苑,更甚了从前趾高气昂的神气。
碧瑶苑新近被指派来的小贵子去内务府领月银,难得出去走一遭,回来便在我耳边絮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