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涌,却也还没全然丢掉理智,强压着裴玄,草草行礼。
裴玄把佩剑从长庚脖颈上收回,却并不入鞘,只恨恨地盯着谢怀瑾,双目怒得快要喷火。
怒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心底无边的冷寂。容栀眼底淡得看不出神色,嗤笑反问道:“我只要逐月,殿下要怎么赔我?”
商九思跺了跺脚,头上珠钗轻晃:“为了一个门客,镇南侯府要同皇室交恶不成?更何况他是为保护本宫的安危而牺牲,自然不算白死。本宫会差人为他风光下葬,再写篇皇室悼文,立个气派的衣冠冢。”
她怕容栀还不满意,想了想又补充道:“至于他的家人,本宫会拨白银千两,保他们这辈子丶下辈子丶下下辈子都吃穿不愁。”
卫蘅姬又扯了扯容栀袖角,担心她气性上头,非要不休地追究到底。隋阳郡主既然搬出了皇室头衔,那就是在对她施压了。
容栀缄默片刻,忽然笑了:“多谢殿下好意,可惜逐月是孤儿。殿下说得这些身后名,他恐怕无福消受。”
她的尾音一点点冷下去,衬得那抹笑意也讽刺至极。
“镇南侯迎驾来迟,我让你损了名门客,也算是扯平,这事就算一笔勾销,如何?”明明是问句,商九思却不由分说地伸出一只手,默认容栀不会拒绝。
这是一只保护得当,娇生玉养的手,纤细如葱,莹润剔透。而谢沈舟的呢?
他也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可手心伤痕密布,茧子结了一层又一层。
她笑意浅薄,不达眼底:“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民女手脏,怕玷污殿下。此事与殿下无关,于清河郡内受袭,是镇南侯府失职,我会加派人手保护殿下。”
商九思眸光有所松动,就又听容栀继续道:“至于逐月,死要见尸活要见人。镇南侯府会亲自去找。”
商九思怎么也没想到,她所说得“镇南侯府亲自去”,那个去找的人,竟就是容栀自己。
………
已是夜深时分,居庸关山隘被一队火把点亮,照得整个山峦灯火通明。
谢怀泽自告奋勇,说什么都要出一份力,他手持火把搜了几处草地,皆是一无所获。
他擦了擦额头汗,迟疑出声:“居庸关山峦连绵,单凭这么几个人,又不知逐月的具体位置,无异于大海捞针。”
容栀头也不擡,聚精会神,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你阿兄不是说他被刺客所伤么?沿着车队留下的血迹找。”
她语气算不得和善,谢怀泽心头微涩。白日好不容易同她积攒的熟络,此刻又因横亘在其中的人命,而僵硬尴尬起来。
他扒拉起一处草皮,从里面蹦出只野兔,谢怀泽失望地叹了口气:“子时一过,就是阿醉的忌日。倘若能成功救出逐月小郎,阿醉在天有灵,一定也会感到高兴。”
容栀搜寻完身前一片,站在原地等亲卫队其馀人来禀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你整日说阿醉,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谢氏有儿郎叫这个名字的。”谢醉未免也太难听了些。
“阿醉身份特殊,族中将他名字抹去了。”
“他是因病逝世的?”莫非谢氏族中有遗传病症,否则怎么身子一个比一个弱。
谢怀泽微楞,商醉的死是谢氏辛密,不可与外人言说。可面对容栀,或许是愧疚,或许是压抑了太久,他终究诚实地摇了摇头。
“阿醉死在十年前的冬日,是被族中长老活活殴打而死的。他们特意留了他一口气,把他衣裳扒得只剩一层,而后扔到了荒郊野岭。”
只是这样说着,谢怀泽都忍不住浑身抽搐,扶着树干呕不止。
他一想到平日敬重的长辈,背地里是折磨阿醉的恶魔,就恨不能替扒了那些人的皮。
阿醉是冬日死的,可如今入夏,怎会是他的忌日?
还未问出心中疑惑,谢怀泽已先行为她解答:“族中对外称他是归乡途中因病逝世,因而忌日被迫改为初夏。”
容栀心中愕然,一时哑口无言,只得沈默着递上丝帕。谢沈舟也说自己是私生子,因被主母陷害才逃跑脱身。如今又身陷囹圄,而设下杀局的,十之八九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兄长。
谢氏还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四世三公的门阀世家,到底是踩着数不清的尸山骸骨。
胸腔呕意稍稍退却,谢怀泽举着火把照亮身后,“这里也没有。”
紧接着,四散探查的亲卫不断归来,回禀的无一例外,都说林中并无发现。容栀攥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