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玄甲军不说,还有一支宫内借调的侍卫,别苑简直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
容栀饶有耐心,掰着手一桩一件数着:“当今圣上,自继位起大兴土木,求仙问药,抓壮丁修筑行宫,民间怨声载道。”
她顿了顿,而后颇有些清冷的眸光,直勾勾盯着裴玄:“这些,可不算什么新鲜事。”
卧房内霎时静默无声。笼子里的青鸟已软趴趴贴在笼底,因那加了药的饵料,无声无息地沈睡过去。
“商醉想要皇位,不是么”所以他才大费周章求得自己信任,在镇南侯府的庇护下渐丰羽翼,一步步谋夺代表天命的玉玺。
裴玄隐隐悟出些她的言外之意,诚实道:“殿下本该是太子,而不是如今游离于各族之外的,所谓孽种。”大雍立朝以来便是拥立皇长子,从未变叠。
若不是先太子遭人陷害,以殿下的才学,本该立于庙堂之上,受万民敬仰。而不是如今这般东躲西藏,朝不保夕。
自商世承继位以来,大雍朝百姓的日子每况愈下,百姓都有目共睹。但即便商世承是千古明君,她也会毫不犹豫为殿下做个乱臣贼子。
裴玄手上,长剑闪着森寒地幽光,“我是殿下手中的刀,便只需护他安危,助他拿到想要的权力。”
容栀勾了勾唇,笑意不达眼底:“镇南侯府与皇长孙殿下,如今已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倘若商世承打定了主意要动镇南侯府,那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更何况纸包不住火,他们藏匿商醉一事,只待有心人一做文章,侯府面临的,将是不可言说的灭顶之灾。
裴玄咬了咬牙,颇有种壮士去兮的悲怆,把剑利落地往腰间一别:“郡主的药渣,我去偷。”
………
三日后,辞花节。今岁镇南侯府做东,晚膳时邀了各个世家,连同谢氏和郡主共席。
容栀忙得脚不沾地,因而也没太去想谢沈舟的事。
倒是她让裴玄去偷的药渣,裴玄试探了几次才终于得手。
“郡主那宫女也太谨慎了,”裴玄抹了把汗,又左右瞧了瞧,确认并无可疑之人后,才从袖中掏出了个小包袱。
想起偷这药渣的种种艰辛,裴玄就吐槽般抱怨道:“倒药渣搞得跟比我埋尸还繁琐,走了十几里路去山里,还得挖个洞。”
侍从将池里荷花修整得错落有致,容栀又细心地指挥着,将蔫了败了的全都挑出来。这才拭净手上尘土,踱步上前将药包接过。
裴玄一转头,就瞥见案几上被她当废纸随意丢着的那叠密信。
是谢沈舟用雀鸟传回来的。每日一封,风雨无阻。
初初她同容栀提起时,容栀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冷着脸就叫她,:“扔了吧。”
裴玄自然不从,只装作没听见般小心地摆在里她书房案几上。
县主不过是在同殿下赌气,她那么心悦殿下,没几天定然就会想念殿下,那时,县主就会拆开书信了。
可连着几日,裴玄愈发捉摸不透容栀。不闻不问,既不扔掉那些信件,也从未动过拆信的念头。
裴玄舔了舔唇,忍不住心疼道:“县主,殿下处理公务时,从不同谁互通信件,就连批注也是能省则省。”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能让谢沈舟写长信,还是一连几日,可见他的上心程度。
容栀不为所动,连眼神都不施舍给那堆信件一个。
裴玄只得换了个角度继续劝:“县主,这些真是殿下百忙之中抽空写的。那雀鸟来回传信,累得不轻。如今已堆了好几封,您真的不拆开瞧瞧吗?”
容栀只觉得好笑。他当她是什么人?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就因为是他“百忙”之中写的,她就必须要接受么?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将那沓信拿了过来。
裴玄眸光一动,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刚有了些喜色,就听见“刷啦”一声。纸张撕碎的声音。
容栀面无表情,将那叠信纸揉得面无全非,然后扔进了废纸篓。
裴玄石化在原地,脸色难看无比。
黑褐色的药渣,混合着浓烈的苦味在空气中炸开。裴玄吃惯了药铺的利口药,往日定会捂着鼻子往后仰。而如今却一动不动,恍若未闻见般。
容栀伸手捏了一点,先是拈开后辨认了一二,又将煮制后看不出形状的药渣缓缓凑近鼻尖。
麝香的味道。她迟疑了一秒,重又举着整个药袋扇闻起来。越闻,她面上表情愈发凝重,甚至浮现出几丝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