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漫过秦月楼飞檐上的铜铃,金莲将门隙推开半寸,檀木门轴发出细不可闻的“吱呀“声。
她望着阶前那道浸在寒露里的身影,喉头微哽:“韦师弟,你还是先走吧...”
“师姐!”青石板上跪着的人猛然抬头,玄色劲装下襟沾满泥泞。
“萧儿她...怎么样了?”
韦晓宝冲上前,瞬间将半个身体挤进大门。
金莲一时不慎,急退半步抵住门扉,袖中暗劲流转,将韦晓宝推了出去。
雕花木门轰然闭合的刹那,三寸厚的门槛竟被韦晓宝的鹿皮靴碾出裂痕。
“师弟别糊涂啊!”她背抵门扇,掌心被门钉硌得生疼,“师傅还在气头上,你要是这时出现在她面前...”
“小师妹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可就是不知何时会醒...”
门外的呜咽混着更漏声渗进来。韦晓宝颤抖的手抚过门环上褪色的红绸。
“可秦月楼是我家,不在这我能去哪...”
韦晓宝的手掌无意识地拍着大门,膝盖慢慢滑低,跪坐在地上,无助地呢喃道,眼中的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我会帮你劝劝师父的,你先离开吧。”说完,金莲望着廊下将熄的守夜灯,怕自己狠不下心,转身离开了。
“金莲,他离开了吗?”梦悠悠的指尖悬在鎏金帐钩上。
烛芯爆开一朵灯花,将床榻间少女苍白的容颜染上些许血色。
金莲微微踟躇,她望着屏风上摇曳的竹影,喉间泛起莲心般的苦涩:“我已经劝过他了,师弟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梦悠悠不在言语。房内再度陷入寂静。
朱雀大街的薄霜吞没了最后一点足音。
韦晓宝踉跄着踩碎水洼中的月亮,湿透的衣摆拖出蜿蜒墨痕。
后颈突突跳动的血管里,万千记忆如淬毒的银针在脑海里游走。
他猛然扶住枯柳,喉间涌上铁锈味。那些本该甜蜜的过往此刻化作千万根钢针,自太阳穴贯入,在颅骨中织成绵密的网。
更鼓声里忽然掺了铃音,韦晓宝望向头上的明月,恍惚间竟与那夜与小雪交谈相叠。
瓦檐上枯叶簌簌而落,沾在他微微颤抖的睫毛。
原来这偌大的世界,终究容不下一个想家的人。
“诶!韦公子,咋那么巧?让俺正好遇上了!”
闷雷般的呼唤震得砖墙簌簌落灰。
可韦晓宝像没听见,仍梦游似的向前挪动,靴字在青石板上拖出长痕。
“咦?韦公子!韦公子!你等等俺!”
暗中,一个佝偻的身影慢慢走出,那人脑袋上只有独耳,用个草帽盖着。
若仔细看去,他挥着的手也缺了根指头。
这人是平安村的李长顺。
李长顺一手拉住没理自己的韦晓宝,转过身来,月光下这张苍白的脸把李长顺骇得踉跄后退。
那惨青色的面皮下没有半点血色,眼珠上层还蒙着层灰翳。
“哎呦妈呀,韦公子你这是咋了,吓死俺了!”李长顺吓得退后两步松开了韦晓宝的手。
韦晓宝没了支撑,身体像软泥似的瘫了下去。
李长顺眼疾手快,再次上前两步,一把抄住韦晓宝的手臂,把他拉了过来。
“李哥...是你啊!”韦晓宝嘴唇发白,身体倒在李长顺的怀里,无力地说道。
李长顺将手背刚凑到韦晓宝的额头,就刺啦一声地收回
“哎呦韦公子,你这是风寒啊!”
可韦晓宝哪还听的见眼睛慢慢模糊,逐渐失去了意识。
“咚咚咚!”
敲门声撞碎夜色,李麦穗一个激灵从被窝里钻出来。
小丫头连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丫啪嗒啪嗒跑到门边,踮着脚把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
“是阿爹吗?”她脆生生地问,手指头勾着门栓迟迟不敢拉开。
门外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混着粗重的喘息:“是俺!是阿爹!快开门!”
木栓刚抽开条缝,浓重的汗味就涌了进来。
李长顺侧着身子挤进门,后背弓得像只虾米,玄色衣角耷拉在他腰间一晃一晃的——那分明是条男人的腿!
“韦哥哥?”麦穗惊呼着扑过去,烛光下少年惨白的脸把她吓住了。
他先前总带着笑意的嘴唇此时泛着青紫,额角黏着几缕被冷汗浸透的碎发。
李麦穗慌忙伸手去扶,指尖刚碰到韦晓宝的后背就打了个哆嗦——春衫单薄,可那布料竟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