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结果却看到再正常不过的书房。
鱼鳞般排列的黑瓦房顶,白墙嵌琉璃彩窗,檐下没有各色仙禽异鸟丶奇花异草,转入屋内,镂空的隔断博古架上陈设着琉球的宝瓶丶暹罗的六安龟丶苏禄的象牙丶玉阙之类的摆件,多是贡品,可谓名贵,只是想起初次见面时的五六个金戒指丶金项链丶金线绣衣,这里多少有些黯然失色。
吴老爷子是个灵活的胖子,见着贾政飞快的迎了上来,拉着他进了屋里,“听说你回来,家里种的茄瓜刚巧熟了,我就想着定要约你来试试。”
“劳吴兄挂念了,”贾政笑道,“我说怪乎今日起床听见门口喜鹊叽喳叫唤,原是应在这里,茄瓜宴?我还真未试过,今日有口福了?”
吴天佑拍拍自己的肚子,笑呵呵道,“就知道存周兄定不嫌弃,要被人知道我请客是吃茄瓜,可要好好嘲笑我一番,说我果真是个乡下人了。”
“我呀,吃不来烧鹿筋丶炒凤舌这些名贵菜,就好茄瓜丶白崧丶莱菔这一口。茄瓜也不用去皮,切成手指粗,洒点拌了豉油的胡葱,蒸熟就极好了,或者拿油炸了,搁点肉沫丶豆瓣,大火爆炒,滋味整的浓浓的,用来拌饭,老吴我可以吃它三碗。”
“那些又是去皮,又是用鸡油炸丶用鸡汤慢慢煨的,加什么鲍鱼丶虾仁丶鸡脯肉丁丶香菌丶笋干丶蘑菇丶五香豆腐等等,还起个名叫茄鳖的,都是有钱没地使丶糟得慌,那都不是真正吃茄瓜,是借着茄瓜的名头暗暗显摆,随便换个什么瓜都行,哪怕不放都发现不了。”吴天佑撇撇嘴,吐槽道。
想起家中菜单上仿佛就有这个菜,贾政不敢吭声了,他是个俗人,觉得“开水白菜”确实比清水白菜好吃,就是奢侈了些,于是打着哈哈道,“吴兄是返璞归真,不是人人都有这境界的。”
这话题太危险了,还是讨论讨论外出的见闻吧,遂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引开,把这次去修河遇到的趣事说了一遍,重点提及那老者。
吴天佑早年和乡下佃农打过交道,是知道民情的人,并不奇怪前后四任县官的作为,太阳底下无新鲜事,他们不是第一拨,也不会是最后一拨,“要我是那里的乡民,我就不说河道淤积影响收成。要是当地寺庙香火鼎盛,就说河道淤积改道影响风水,乡民淳朴,收成减少略忍一忍就过去了,风水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影响县里科举丶乡宦家红白事,往小了说影响村里每户人家,多走动几户,结团上报,再者庙里高僧慈悲为怀,此事又是好事,应愿意襄助一番,如不愿,那就多劝劝。”说着,对贾政眨了下眼,示意你知我知,一切尽在无言中。
“要是信奉先祖,祖先有灵,得知后辈困境,托梦入怀也是有的……”
在静安寺里,贾政就知道吴老爷是个实用型的,别看佛祖时时挂在嘴边,心里有没有还真是个玄学。没想到的是,在古代孝比天大的教育下,他还有这种出格的想法,连祖宗都可以编排,对比起来,有时候贾政都怀疑自己才是那个古人。上个给他这种震撼的是贾珍,某种程度上,那真是视伦理道德为无物,当然,吴天佑和贾珍不是一路子的。
无论怎么样,吴天佑这种突破时代限制的想法,都值得称颂,贾政心悦诚服道,“吴兄通透,政佩服。”
吴天佑摇摇头,摆手道,并不为此得意,“我这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法子,是遇到事才逼出来的,存周兄是读书人,定有其他更好的,我班门弄斧,就莫取笑我了。倒是那位老者,这等人物未曾结识,真是一大憾矣。”
“这有何难,老者家在保定,转天休沐,吴兄和我一道前往拜访,老者乃豁达之人,定不怪我们不告而来。”
两人约着有时间便往保定走一趟,聊到收税时,吴天佑倒和老者一样观点了,“这县官是个做实事,心里有百姓的,修河这事做成了是政绩,并不罕见,但税收这事,无功有过。夏税各州府都是八月底统一收缴国库,一般七月初才开始起征,收早了当地县官还得费心保存照看,不过对百姓是好的,豆麦五月底六月初成熟,这会刚收了没两天,最是压秤的时候,虽可能重不了多少,也能让家里顶梁柱丶小儿女饱几天肚子。”
“放在灾年,可能就是活几条人命了。”吴天佑感叹道,贫农实苦。
贾政点点头,能在这不起眼的地方下功夫,看来这县官确实是做实事的,这次外出看了之后,他还另有一层疑惑,“夏秋税一年两收,损耗也是两倍计,何不一次收完?粮食保存不易,百姓平担风险,官府运输存放损耗亦不小,按时价折成银子来计算岂不便宜?”
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