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然毫不顾忌他的狂言,略有一分认真,“你,当真就只是想当个鄢省督主?”
“多大能力做多大事”馀淮飞敛了神色,“我只姓馀”
“倘使八年前救你的不是本王,你馀淮飞——”
“就已经死了”
馀淮飞晦暗的眼神稍纵即逝。
“王爷跟赵世明不一样。他将权势看得太重,也懂得怎样做一个别人眼中的好皇帝。而王爷摄政以来,昭雪南卫丶下狱贪官丶提拔正直之士丶敛尽可用之宝换西域珍奇,无偿落到穷苦人家。我们这么多年隐于朝外的人,只为劫富济贫这一件事,皆暴露行踪。淮飞原以为,王爷会用他们做一统朝野最后的网。”
御林军整整齐齐,一队又一队排列循过,赵瑾然静静捋直衣袖,“你与袁伍寒是兄弟”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可如今依旧是兄弟”赵瑾然淡笑,语中落寞却显得犀利,“你与他是一类人。所以你们都会做错一件事。同样的,一件事”
“启禀摄政王”哨兵火急火燎,“宫城门口,一名男子驾马车而至,掀帘而出的,是南兮郡主”
赵瑾然神色微动,馀淮飞脱口而出,“若侨云势大,毒素蔓延,天下将不再——”
“你知本王说的是哪件事了么?”赵瑾然甩甩袖子,“还有你未说出口的”
他笑得坦然,“本王身边所有人,都未可信。你本该答应赵烨,可你仍抱一丝侥幸。本王曾经想做那样的人,可如今不是了”
御林军从四方围拢,馀淮飞俨然做好战斗准备,文镛却先低头行了礼,“御林军只守督主一日,倘使馀督主硬闯,确得先踏过我等尸首。摄政王吩咐,一日之后,督主最好尽快回鄢省。王爷答应督主的,已经做到”
“什么玩意儿?”
御林军数量愈多,馀淮飞再清楚不过这些人的实力。养精蓄锐已八年,江湖功夫不算精通,内力却是一流,他若反抗,胜算连一成都不到。
“督主捂住口鼻——”
牧原自高檐落地,烟雾乍起,馀淮飞抓住那反应的片刻配合牧原。文镛心觉中计,转头叮嘱几句,御林军往三个方向去了。
“属下查到了,那吴毅老头已被摄政王转移。国库之财,包括无魔数百黄金,皆送入民间。侨云的弟兄来讯,郡王先袁伍寒一步离开。袁大人刚进密室就中了陷阱,奴姥也不知所踪。”
“可恶”馀淮飞咬牙切齿,“按理,那王霖与他为救南兮,不该毁了药理密室,若是奴姥那疯婆子更不可能。痴迷药毒到那种程度,如何会弃之不顾?”
“督主!”
牧原一声吼,御林军已再将他们的路堵死,内衫已染了热汗,馀淮飞缓缓放下双手,开口之际眼前却倏的一亮,嘴角的笑容一如往常,朝那御林军插科打诨起来。
牧原本还奇怪,阁楼上瞬过的身影让他心里有了底。
路无渊一把火烧,乾宁宫燃,文镛慌急,馀淮飞丶牧原再往两处逃。
“统领,李实还在那宫内”
“十人同我去救火,其馀人即刻去守宫门”
“遵命”
热浪翻涌,宋芷微与何渺渺扶着李实,满头大汗,“快点,御林军往宫门去了,我们得先他们一步”
路无渊分话不讲,一粒弃连散就掰入馀淮飞嘴里。“你中了我的毒,保护他们二人走,东门有人接应”
牧原恼怒,“你好大胆子,敢对我家督主——”
“你不走?”
馀淮飞狐疑,何渺渺脑袋一晃,“你不跟我们走,那这皇宫怕是再难出去”
路无渊根本不答话,直往皇宫正门去。
馀淮飞迅速背上李实,抢先何渺渺一步讲话,“这次我们在同一条船上,恩恩怨怨出去再算”
*
“你回来了。阿兮。”
朱红漆墙,青石铺路,十步之遥,貂皮未掩的身前衣袂飘飘。他淡淡地对她笑,眉眼俱柔。
蒋汐攥紧手心,男子款款迈步,身后竟是一人都没有。
“我等你很久了”
依旧如玉温雅。
赵瑾然仿佛忽视了左前方撂下刘海的沈沥,只是一丝不苟地瞧着蒋汐。
“也有些瘦了,但我看你气色比从前要好些了”
他伸出手,五指皙白修长,蒋汐犹豫中擡了些腕,他自然地牵稳她掌心。
蒋汐稍动,赵瑾然溺笑着声,“已经牵了,不能出尔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