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离开这暖烘烘的地界。
“这箱角得加铜钉。”
林峰用编篾刀敲了敲箱板,“上次送去肃州的货,衬板在骆驼背上颠松了。”
他袖口露出新换的藤条护腕,是春桃连夜编的,护腕边缘还缠着几缕红丝线。
铁蛋在旁边学捆扎货箱,粗麻绳在他掌心磨出红印,却咬着牙不肯松手——他想赶在年前攒够钱,给家里换床新棉被。
午时正,沈芋掀开蒸笼,热气里浮出一个个白胖的包子,褶子间漏出羊肉与胡萝卜的香气。
小安踮脚给林峰夹包子,却不小心把醋碟碰翻在货单上,墨字立刻晕成小片乌云。
“没事。”林峰笑着用袖口擦纸,“等下用灶灰吸干水,还能看清。”
他咬了口包子,烫嘴的羊肉馅混着皮牙子的辛辣,直往胃里钻暖。
申时初,雪停了。
林峰带着铁蛋往骆驼背上装货,新制的冷藏箱用棉毡裹了三层,箱角的铜钉在雪光下闪着钝光。
小安举着霍祁新做的防风灯,灯笼罩是竹编的,刻着细密的防滑纹:“峰哥夜里走戈壁,点这个灯!阿爹说能防风沙!”
少年接过灯,塞进鞍袋时触到袋底的硬物——是沈芋偷偷放的姜茶包。
他抬头望了望远处的雪山,雪线在天际勾勒出冷硬的轮廓,却有只孤雁正掠过积云,往南飞去。
铁蛋把最后一捆货绑紧,忽然指着天边惊呼:“林镖头,快看!是商队的信号烟!”
暮色漫上来时,驼队的铜铃声渐远。
沈芋摸着腰间的系统,忽然想起今早它奖励了张“车载暖炉图纸”,倒像是知道林峰要走夜路。
霍祁给小安掖紧被角,看见孩子枕头底下露出半截糖画,旁边还压着块干燥的玫瑰花瓣——那是上个月燕子衔走的那朵落下的。
戌时正,作坊里静下来。
沈芋坐在灯下补林峰的粗布衣裳,针尖穿过布料时发出“噗噗”声。
窗外的雪又下起来了,扑在窗纸上沙沙响。
霍祁往炉子里添了块炭,火光映得满室暖黄:“明儿去市集买些羊皮,给孩子们做护膝。”
她抬头,看见丈夫鬓角新添的白发,忽然想起五年前初到边疆时,两人挤在漏风的土坯房里,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如今作坊的窗台上摆着小安种的蒜苗,陶瓮里腌着秋菜,墙角堆着待发的货箱,连窗缝都透着股安稳的烟火气。
更夫敲过三更时,沈芋终于补完最后一针。
她吹熄灯盏,摸黑走到门口,看见雪光把整个院子映得青白。
远处隐约传来驼铃声,不知是不是林峰的队伍。
她裹紧棉袄,忽然觉得这雪夜不再像从前那样冷得彻骨——因为知道某个方向上,有盏竹编的防风灯正亮着,照着走货的路,也照着回家的路。
就像此刻揣在怀里的糖画,虽已冻得坚硬,却仍留着白日里的甜,在深雪里,在长夜里,慢慢融成一点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