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纸

京州市连着下了好几天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空气里飘荡着潮湿而又闷热的味道。街上行人很少，只有两三个撑伞匆匆而过。

这是一条老旧的巷子，巷子两边的墙壁被雨水冲刷得斑驳不堪，墙皮剥落了大半，露出里面黑色的砖头。

车子在一栋破旧的楼房前停了下来，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外墙上爬满了青藤，显得有些破败不堪。

“我以前来过一次，就二楼，亮灯的那家。”

云宛枝从车里探出头，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当年一起结伴回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坐在后排的程徽倾身打开车门下去，站在楼下打量着这个让他十分陌生的地方。其实他跟孟听云交往这么多年，从生活习惯里有琢磨出她的家境一般，却没想到会如此。

云宛枝看着他朝里走去，楞神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搭在了她一直垂在身侧的手背上，还安抚性地摩挲了好几下。

“你不上去？”唐牧舟解开安全带，看了眼外面的景象，皱着眉问她。

楼房隔音不佳，两个人在楼下都能听见程徽噔噔噔的脚步声，接着就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云宛枝摇头，她自从知道了孟听云这么多年的境况，实在没法抱着曾经那种态度来面对孟听云的父母。

她敛眉，语调平淡，“你说听云的弟弟会有什么处罚？”

这个问题让唐牧舟埋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虽对法律的了解并没有深入到张口就来的程度，但也知道敲/诈勒/索数额较大的处罚，绝不会是那么简单。

他清晰记得当初拍摄《围墙》的时候，里面有很多让他印象深刻的案件，其中有一个人因为一百万的数额被判处了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应该......十年吧。”

此话一出，云宛枝刚从后排拿过来的水从手中滑落到脚下，跟着咕噜噜地滚了好几圈，嘴唇蠕动刚准备出声就听到楼上传来的争吵声。

孟父大约不在家，只能听见孟母情绪激动的叫骂声。

程徽在门口站了小半晌才等到里面的人开门，一开始还算和善，在听到他的自我介绍后就立刻变了脸色，双手搭在门上就想把他赶出去。

“阿姨，我有事找你。”他跟云宛枝的心情一样，本就没有多少的耐心，咬牙略微使力，很轻易就顶住了面前的门。

木门大概与房子的年代一样久远，因为两个人的动作发出吱呀的声音，看着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里面的人终于松开了手，木门毫无预兆地被他“砰”的一声打开了，走廊上昏黄的灯光洒了进来，将地板上的黑影拉得很长。

“你把我们家害成这样，你还有脸出现。”孟母走到客厅扶着锈迹斑斑的小铁凳大喘气，眼泪很快就跟着滑落下来，啪嗒啪嗒地砸在地板上。

程徽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嘴唇一撇，哼笑了一声，直接进入正题，“把听云的骨灰给我。”

孟母见他如此冷漠，先是用手背拭掉了脸颊上还挂着的眼泪，接着就面露凶光，开始耍起了横，“我女儿的骨灰为什么要给你？你害了我儿子不够，还想抢走我的女儿？”

环顾四周，循着孟母的视线，他很轻易就看见了客厅角落里一个看似十分诡异的地方，上面挂着一个黑白相间的布帘，微微颤了一下，轻轻挪步就打算往那边走去。

就在他开始挽起衣袖的时候，孟母突然一个箭步冲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他闭眼，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可说出的话却出卖了他，“你的女儿？你生她，那你养过她没有？你知不知道大学时，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在做什么吗？冰天雪地，她在一家烧烤店的门口洗碗。”

“手冻得通红，但她还是会因为两百块钱的工钱而欣喜。我和她恋爱后，我心疼她，借着各种各样节日的由头送了她很多的东西，交往第十天，第一个月，第一百天，牵手第一周，第一个月，第一百天。”

“怕她不收，我骗她说，我是一个注重仪式感的人，”

言及此，程徽不自觉地竟笑出了声，继而又靠近孟母好几步，“后来她收了，但除了那支录音笔，其他的她都舍不得用。”

“她拒绝我的求婚跟我分手，还骗我说自己去相了亲，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我万万没想到，她瞒着我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我更不敢去想，那几个月对她来说，有多么难熬。”

“听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她从来没为了自己活过。”他强忍着眼眶里将落未落的眼泪，伸出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