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病房已经被这几天前来探视的人送的水果篮子丶矿泉水丶小零食丶保健品和鲜花给堆满了,夏酌实在不知道夏文盛还要去买什么吃的,但也没有阻拦。
“与哥。”
夏酌有太多话想跟时与说,一时间都拥堵在脑子里,像cpu卡了,竟然只说出这么个简短的称呼就宕机似地停顿了。
时与的装备未变,仍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护面罩丶护目镜和双层口罩。
夏酌看不出他是不是瘦了丶憔悴了,头发和胡子是不是疏于修剪,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眼神很平静,近乎恬淡。
他想告诉时与,我和咱爸摊牌了,他支持咱俩。
他想告诉时与,别介意咱妈的脾气,她就喜欢怼天怼地,过阵子我好好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就行。
他还想告诉时与,案子结了,这座城市的天在他沈睡的时候就已经逐渐放晴……
还有,与哥,我想你。
失去意识之前,很想你。醒来之后,更想你。
生当覆来归,死当长相思……可我好像反过来了,竟然是“死当覆来归,生当长相思”。
还有,与哥,我爱你。
爱曾经在病床前为我哭泣的你,更爱现在这样平静地站在我面前的你。
曾经的你,我爱到心疼。现在的你,我爱到心安。
心安理得。
夏酌不说话,时与就沈默地等着,也没说话,连一声回应都没有,因为并没有具体的内容需要回应。
最后夏酌还是决定先答谢时与的救命之恩,但是又不想直接用“谢谢”这么疏远的词,于是说:“与哥,我的手术,辛苦你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强行以身相许吧。”
“嗯。”时与终于回应了一声,表示他听到了,接着却说,“不用。”
意思是,我是医生,不用报答,人人都许的话可许不过来。
夏酌听懂了这个“不用”的意思,笑得胸腔直疼。
“别笑,静养。”时与仍站在不远不近处,平静地说,“多休息,少说话。”
“好。”夏酌笑看着时与。
“没事我就走了。”时与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笑意,或者半分情绪,转身便走。
“与哥。”夏酌这才从劫后馀生的欣慰以及两个星期小别重逢的欣喜中回过神来,察觉到了时与真正的变化。
时与停住脚步,回头问他:“还有事吗?”
“我是谁?”夏酌觉得时与好像失忆了。
“夏酌。”时与觉得他在手术中将心脏停搏的时长控制得很好,没有给这位患者造成脑损伤。
“我是你的谁?”
“近期手术患者。”
“还有呢?”
“同学,男朋友,未婚夫,发小,还有一段时间的法定兄弟。”
时与回答得流利且完整,完全没有失忆,只是在说“男朋友丶未婚夫”的时候,语气和“同学丶发小丶法定兄弟”没有任何区别,位置也是穿插在这些客观事实中间的,没有按照个人喜好的顺序。
“与哥,你还爱我吗?”
“爱?”
夏酌听得出来,这个字从时与口中说出来并没有丝毫肯定的语气,而是一个问句。
他叹了口气,上半身瞬间从脑袋直疼到了肚脐。
夏酌已经明白时与的述情障碍再一次覆发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时与懵懂着停顿了片刻,又波澜不惊地补上一句:“夏酌,我一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