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教授总结道:“意思就是他需要某些刺激,对吗?”
“对。”许教授问,“上一次他是怎么走出‘稳定态’的?”
“持续六年那次,说实话我不太清楚他是怎么恢覆的。可能是靠时间慢慢恢覆的,可能也是受到什么刺激突然就恢覆了,这我还真没问过。”夏教授说,“持续不到一天那次……他受到的刺激很可能是‘分离’,类似于‘分离焦虑’吧,然后发泄了一通,情绪感知就恢覆正常了。”
“怎么发泄的?”许教授是单纯地学术好奇。
然而夏教授着实无法保持学术的严谨度,总不能说他把我给强了吧?而且下手很黑?
夏教授轻咳一声,不严谨地回答:“通过暴力行为,就……打架。”
“哦。”许教授只提供大方向上的思路,不纠缠于细节,“那要当心他下次走出‘稳定态’的时候也会出现暴力行为。如果没有准备好应对措施就先保持‘稳定态’吧,会比较安全。”
“好。”夏教授汗颜。
许教授又叮嘱道:“恢覆以后也要继续做治疗,得慢慢教他不要过度地压抑和克制情绪,才能做到有效的预防。”
“好。”夏教授长叹一声,也不知道这次的“恢覆”到底需要多久。
耐心他倒是有。
乐观的态度,有。
一大串遍布全国和世界各地的心理诊所,也有。
唯一的问题是:时与的配合,没有。
……
夏教授利用“睡前座谈会”跟时医生沟通了这件事。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相敬如宾。
夏酌信誓旦旦地说:“与哥,我会带你遍寻全球名医。”
时与十分平和地说:“我没有病。”
夏酌问:“你以前不是也积极地去看过心理医生吗?怎么现在不愿意去看了呢?”
时与还是十分平和:“因为以前我认为我有病,现在我认为,除我以外,别人都有病。我,没有病。”
夏酌觉得时与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平和样子最是欠揍,但他这些日子已经被时与磨平了脾气,自己也成了一条咸鱼。
咸鱼苦笑着问死猪:“你觉得我也有病是吗?”
“你本来就有病,不用我觉得。”
“我有什么病?”
“先天性心脏主动脉瓣狭窄。”
“……”
“夏酌,我每天很专注也很有效率,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再去看心理医生。我以前去看过几位心理医生,都是业内的顶级专家。我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最有效的建议就是专注于每天的工作和良好的生活习惯。至于什么看电影丶听音乐丶与人长时间深度交流,甚至还有药物辅助,全都让我不舒服,而且跟我的工作无关,非常耽误时间。你找的这堆诊所里,这几个我已经去过,证明这些诊所的水平都差不多,没有必要每一个都去尝试。我没有时间全球各地到处飞,然后回来隔离好多天。”
“与哥。”夏酌试探地去牵时与的手,时与却不动声色地将手抽走了。夏酌未再勉强,继续和他说话,“可是你现在感受不到任何情绪,这是不正常的。我想让你高兴丶开心丶愉快丶痛快丶爽,想让你活得身心健康。”
“这些都只是‘你想’的,不是我想的。我也不认为我的身心不健康。”时与说,“我不需要高兴丶开心丶愉快丶爽,因为它们的副作用是难过丶痛苦丶绝望丶丧。”
夏酌竟无法反驳。
“以前我去看心理医生,想要他们帮我找回那些东西,因为以前我有时间,我还是学生,我没有排队等着我给他们做手术的患者。现在我不想找回那些东西,因为我现在是执掌生死的医生。没有那些东西的我才更有效率丶更厉害丶更不知疲倦。‘正常’有用吗?我想要的是——出类拔萃丶舍我其谁。”
夏酌忽然想到了时与在南中贴吧上的用户名——逍遥和尚。
现在的时与,应该叫“得道高僧”了。
还特么“舍我其谁”?干脆叫“如来佛祖”吧。
夏酌扶额皱眉,真想给这尊处于“大自在”丶“稳定态”的佛祖跪了。
与哥,我才是在您座下洒扫佛龛的和尚吧?要不咱俩都改吃素吧?反正你都出类拔萃地活上天了,只可远观,不可与我等凡人共枕眠。
夏酌这条咸鱼,哦不,和尚,已经被他的佛祖彻底气无语了。
不过无语有无语的好处。不说话就可以腾出工夫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