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肆
若雅室中的一切皆是李暻亲口授意,他当然会清楚无比的知道,只要做了这些,崔稚晚不可能猜不到是谁的安排。
所以,作为他的手下,绿绮应不会对她刻意表现出的了然于胸的样子有任何特别的反应,或垂目不语,或顾左右而言他,仿佛才更符合太子殿下的风格。
可偏偏,她在那一瞬间便衡量清了利弊,为了撇清干系,以那一瞬的僵硬假装慌乱,却在不着痕迹的用眼神暗示她,都是长赢吩咐她做的。
既如此,暴露春深处的秘密,自然轮不到自己承担。
这小娘子,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能人,机灵的很。
倒是可怜了被她毫不犹豫出卖的长赢,除了用沈默来承认下来一切,还要遭受崔稚晚那一句“你听到了”的打趣。
回东宫的一路,崔稚晚难免心烦意闷。
长赢既然能够“自作主张”,便意味着他在见到自己时,已经来不及去请示李暻的意思。
换而言之,太子殿下根本没有料到太子妃会突然出现,便当然不可能派他前来护卫。
既然如此,长赢独自且“恰巧”出现在了春深处里,无论如何解释,都与此前发生的命案脱不了干系。
所以,当在意识到眼前的乱局竟然与李暻有关时,崔稚晚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难过而愤懑的。
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她眼前以那样惨烈的方式逝去,她再三叩问自己的内心,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到底为了什么理由,操控无辜之人的生死,是值得被原谅的。
但今日之后,她知晓自己已经失去了指责他人的资格。
况且崔稚晚也清楚的明白,在她偶然步入春深处时,哪怕长赢察觉了,只要他什么也不做,任由她像个平常的客人一样,被引到二层,便不会有露出任何马脚的风险。
若说,不想让她猜出春深处的背后主人,所以用葡萄浆引崔稚晚将这幕后之人误以为是窦旬,是长赢会做的事。
那么,与之相矛盾的,宁愿被自己发现春深处的秘密,猜到楼中的这场意外很有可能是一场早已布好的局,也一定要将她安排进第六间雅室,便绝不会出自长赢的本心。
所以,
他如此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答案明明早已摆在眼前,可崔稚晚却仿佛非要找出旁的理由,才肯作罢。
她阂目躺在床榻上,恨不得将这一夜发生的所有事情,一点一点的在脑子里筛过一遍又一遍,来确认是否还有未曾察觉的蛛丝马迹。没有找到,她便把时间段朝前推,再朝前推。
如此反反覆覆,丑时都已经过了大半,却还是丝毫没有睡意。
正在与自己没完没了的较劲之时,崔稚晚忽然听到身后的李暻深深的叹了口气。
很快,他侧过身来,伸手将她揽至怀中,不急不慢的轻声道:“你到时,程五郎早已入局,长赢不愿停手,这是第一错。
“明知后面会发生什么,却让你目睹全程,这是第二错。妄图以葡萄浆攀污他人,这是第三错。
“稚娘,可要为他求情?”
若是真的想要重罚长赢,李暻根本不会问她。崔稚晚知道,他是发现了自己睡不着,所以想着陪她说说话而已。
正好,有些答案,总要听他亲口说才好。
“如果他不引我进雅室,或者不撤冰,便不会有任何错。”
连自己都未察觉,崔稚晚喉间轻滚了一下,才又开口道:“李暻,他明明只要让人趋我走便可。为什么?”
“我能容什么,不能容什么,长赢素来分得很清。”
怕她假装不懂,李暻又耐下心来慢慢解释:“见到太子妃孤身夜游,明知此后会有险境,不立刻上前护卫;明知你病后未愈,已经再受不得任何寒凉,却视而不见。
“这样的右内率,东宫留他何用?”
没料到崔稚晚从这话里品出的答案竟是:“所以,是因为……保护太子妃,亦是他的职责。”
李暻哭笑不得,也不想她再在此事上纠结,便将一直背对着自己的人翻过来,直截了当说:“是因为,稚娘近日来生病的次数太多了,孤不想再见了。”
崔稚晚看着他的双眼,沈默了片刻,而后竟然只是浅浅的“嗯”一声,转而问:“李暻,若是当时你在,会怎么做?”
“我啊,”
他的稚娘有多恨丶多惧权贵之人不将他人性命当回事儿,李暻不是不知,然话到嘴边,终还是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