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早的源头……
崔融曾说过,那个胡商每三年才与茹娘交易一次。
他是谁,他们何时交易,而今年又是不是鹤栾果成熟的那一年,崔稚晚全然不知,因此,更无法将希望寄托在如此渺茫不定之事上。
那么,还可以从哪里弄到这种会让墨水呈现出特殊颜色和味道的香料呢?
崔稚晚盯着案几上的「验尸笔记」,双臂不自觉的在胸前交叉,手指却不停的摩挲着臂弯处的衣裳。
忽而,一句话闪过她的脑海。
「茹娘写信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裴继衍和我,并随信寄来了一小包鹤栾果粉,让我们自己试试看。」
是崔融那时同她讲起裴继衍墨锭的来历时,说过的话。
那包装在小小香囊中的鹤栾粉并不算多,可与裴继衍立刻潜心研究不同,崔融收到后,只是用香匙取了一勺掺入墨中,亲眼瞧了瞧效果,以便写入书中。
此后,他再也没用过。
因知这香包中装的东西与「裴郎君探案集」有关,又来自茹娘,素来细心的洲白怕自家郎君还有需要之时,便将之与别的香料收到了一处。
那日,崔稚晚搬出箱子,与崔融聊及此事时,洲白在旁听见,见她好奇,还特地禀了崔三郎后,将剩馀的鹤栾粉找出来,让她亲自试了试。
因裴继衍后来对鹤栾果入墨之事进行了改良,所以,崔稚晚一用便发现,用茹娘寄来的粉末直接与墨水混合,已经很难达到与「验尸笔记」上一模一样的书写效果。
不过,世族贵女皆要会侍香,离开清河郡前,崔家大娘子几乎手把手教会了她这项本事。
而彼时,正是崔稚晚对调香制香一事乐此不疲的时候。
所以,她当下便决定学以致用,来来回回试了好多个法子,想让两者融合的更加细腻。
此后数天,崔稚晚皆沈浸在此事之中。
终于,在鹤栾果粉末消耗了大半后,她调配出了从味道到效果,皆能与裴继衍的笔墨九成相似的香方。
当她得意洋洋的临摹了一副裴继衍的「验尸笔记」,让崔三郎猜猜哪一个才是真的时,一向懒散自得的崔融难得收敛了笑意。
他根本没有细看,接过之后,便直接将那真假两张纸一并点燃,而后扔进了火盆里。
崔稚晚瞧着自己辛辛苦苦多日的成果顷刻间便被火舌吞噬干净,刚要发脾气,却见崔融满脸冷色,道:
“摹写他人笔迹至无法分辨之境,从来都是大忌,太极宫中更是如此。
“你要是还想活,从此刻起,便要彻底忘了自己有这种本事。”
也许是崔三郎当时的表情太过认真,以至于这么多年,崔稚晚一刻也未敢忘记此话。
哪怕遇见再喜欢而不可占为己有的书帖,哪怕是常年搁在她的案头,已经临了无数遍的李暻年少时乘兴落笔的那副《洛神赋十三行》,她也从来只敢写到七八分的相似。
可今日,她不仅想要重新拾起这个要命的本事,还胆大妄为到用调好的木橼汁写了一封无字信,企图向崔三郎讨要他手中最后剩馀一点的鹤栾果粉。
此时,崔融因要主持家祭,在母亲的急催之下,正在返回清河郡的路上。
窦旬不敢耽误片刻,一路快马加鞭追上他之时,崔三郎只觉太过荒唐。
早在许多年前,他便从被自己留在长安,照顾崔稚晚的刘翁口中,听过这个与他们交往甚密的聪敏的少年郎君。
后来,他更是因茹娘与此人在洛阳商场相争不下,听她义愤填膺的骂过对方「奸诈」,也因此帮她出过应对的主意。
当然,崔融也从崔稚晚的口中,闻过他不止一回。
可是直到这一日,才真正算是他们二人首次照面。
而这「第一次」见面,窦郎君二话不说便塞过来一封连署名都没有的无字信,信中索要的竟是他多年好友裴继衍独门墨锭所需的鹤栾果,实在是让人瞠目。
木橼汁的事儿,他只同崔稚晚说过一回。
崔融还未读信前,便已猜到窦旬如此匆忙,是在为谁奔波。
用了如此隐秘的手法写信,没有通过东宫的人手,崔稚晚所图谋的事儿,显然是要瞒过太子殿下的。
而她要鹤栾果,又代表此事一定与裴六郎的验尸笔记有关。
崔融垂目思考了片刻,当即心下一沈。
近来与裴继衍有牵扯,又能劳烦太子妃出手的事,大概只有二月时盛传过的「裴少卿疑似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