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死者,还是被人发现了。
可惜,无论是县衙,还是金吾卫,昨夜的所有排查全部扑了个空。
因为,这具尸体并没有被悬挂在永嘉坊,或者平康坊的任何一个树枝之上,而是脚不沾地的躺在了亲仁坊的一张被锦缎围拢的卧榻中。
而连死者的身份更是与之前的那些有着天差地别。
他再也不是什么不具姓名的蝇头小民,而是整个长安城恶名昭着的曹国公之子。
程英死了!
与第一案和第三案中的死者相同,脚步悬空,架于「木」上,周身没有一滴血痕。
而与之前的所有死者皆不相同的是,无论是脖颈,还是手腕,甚至仵作仔仔细细的寻遍全身,却怎么也找不见任何伤口。
可偏偏,他的尸状依旧完美符合「血尽而亡」之相。
停尸房里,一阵冰冷将一直跟踪此案的高奉礼和刘贺裹的透不过气来。
饶是他们在位数年,也多少算是见过几桩离奇案子,因此笃定多半是凶手假借鬼神作案。
可如今亲眼见证了程五郎如此诡异的死状,两人却不得不想起,长安城里近日盛行的那则谶言:
「妖邪入长安,怨鬼诛恶人。」
七日后,承恩殿内。
“现在看来,这坊间传言也不全然都是假的。阿姐,你瞧,恶人可不就是被怨鬼诛杀了吗?”
为了躲避永昌长公主安排的宴席,崔静徽这些日子不是借各种理由躲在东宫,便是成日在长安城中各处游荡。
因此,在各处听闻了不少小道消息。
从六月末至今,城中命案不断,而自程英被杀后,谣言更是可用「肆虐」二字形容。
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明人亡在寻常百姓难以靠近的曹国府内,可他诡异的死状却在隔日便已肆无忌惮的在大街小巷游走,并很快与那句「怨鬼诛恶人」联系在了一起。
长安丶万年两处县衙接上头暗示,皆派出衙役巡街,对传话的百姓口头禁止了数次。
可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在众口铄金之下,又哪里可以轻易扑灭。
程英的死因成迷,官府又遮遮掩掩,致使谣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各种妖鬼掺杂的版本,比这几个月出的妖异话本还要精彩上几分。
民间有意无意间为此事「创作」的热烈程度,让整日呆在东宫之中的崔稚晚都有所耳闻。
今日再听崔静徽详细讲起,她竟一时只觉得如坠云中般恍惚。
因成了人人皆知的「恶人」,程英曾经所行的「恶事」一件一件被翻了出来,这些日子被不少人嚼了无数遍。
斗鸡走狗丶流连秦楼丶强抢民女丶欺凌弱小丶打骂仆从丶逃脱罪罚……
骂来骂去,也不过都只是些长安纨絝常见的恶习。
可令人诧异的是,这些人人都要啐上两口却好像始终难以触及真正内幕的「坏事」中,竟渐渐掺杂起不少关于二月初「广慈寺捉奸」的质疑。
平昌公主如何性情,百姓可能不知,可他们中的许多人却见过,甚至仰慕过那个丰神俊秀且佛学造诣颇深的弘智法师。
如今捉奸之人成了应谶的「恶人」,于是,早前被他「害」死的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可怜的冤死鬼,其中最有名望的弘智法师自然是头一等的冤魂。
这番风向逆转,连带着曾经被污蔑却无法洗清的平昌都几乎在民间好事者的口口相传中,彻底翻身,洗清了污名。
如此意料之外的好处,虽说让笼在崔稚晚心头无法为平昌鸣冤的闷堵散去了些许,可她又不禁陷入了另一重苦思中。
鬼怪作祟终究不可信,她相信一定有人在暗中作为。
那么,现今坊间疯狂发酵和传播的所有言论中,到底哪些是偶然,哪些是必然?
或者说,费了那么多心思,杀了那么多人,这个要在长安城中掀起风浪的人,是否还存在着诛杀程英之外的更深的目的?
崔稚晚清楚,一定有。
只是她现在知道的消息有限,远远不够察觉到那会是什么。
一时无言的太子妃没有立刻应和自己阿妹的话,只是垂头掩盖住眸中的情绪,顺手将葡萄浆推到了她的手边。
崔静徽总算暂时打住了话匣子,低头抿了口杯中的饮子。
透心的清凉使燥热被冲散了不少,她不由自主的轻声喟叹。
忽然,她又迅速放下杯子,皱着眉头去碰崔稚晚手边银杯的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