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靠近,必会被她察觉。
即便崔小般现在没有心思关心,只要以后醒过神来,她定然会纠缠着他问个底朝天。
偏偏屋内如今还残留有大片血迹,他亦不能在此时假装与她偶然碰见,否则回头被她拉去为确实发生了「凶案」作证,可就糟糕了。
眼下既然知晓了她的去处,又瞧她不辨东西又跌跌撞撞的蹒跚模样,想必也走不了多快,郑老丈便没立刻追上去。
待将屋内的血迹擦干净,又将所有布置尽量恢覆原状后,他这才脚步匆匆的朝着长寿坊的长安县廨走去。
一路上并没有遭遇赶来查探的衙役,郑老丈料想崔小般定然还未能够「报官」,阻止她尚且还来得及。
可谁知,他硬生生的在县衙外的角落蹲守了一上午,却连她的影子都没看到。
更意料之外的是,此后许多日,崔小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长安城中翻来覆去的找了许久的郑老丈终是不得不承认:
这个他曾经以为性格禀直,绝不可能畏罪逃跑的小娘子,在面临「杀人」的泼天灾祸时,还是选择了就此潜踪匿迹。
贵人当初交代给他的任务是「危难之时,暗中行事,保她性命」,郑老丈不知道,现在这种状况,他到底算是「不完全成功」了,还是彻底失败了?
可惜这个疑问恐怕一时无法解答,毕竟,贵人并未留下让他能主动禀报进展的方式。
眼下除了静静等待负责联系他的那个暗卫的下一次露面,别无他法。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又是另一个三十年。
景隆十六年,五月初。
同被「囚」时一样,东宫在无声无息中迎来了解禁。
李暻并未立刻遣长赢前往丰邑坊回收线讯,而是反反覆覆试探,直到最终确认自己埋藏下的暗线已然全部安全,才着人行动。
然而,他怎么也没料到,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已足够让他再一次彻底丢失关于崔稚晚的全部消息。
甚至和两年前截然不同,这回,她是在某一个清晨,无声无息的突然消失在了偌大的长安城,再也不知去向。
长赢禀告完毕后,本以为太子殿下会立刻派出人手,撒放到离开长安的各条道路上一一查找。
可李暻只是短短的沈默一瞬,而后反问道,是否已向郑老丈传达了即刻废弃他这根暗桩的指令。
这条命令是他前往丰邑坊前殿下便已决定的,虽明知对方任务失败,可长赢依旧自然不敢私自撤回。
所以,他亲眼见证了郑老丈从束缚了他近乎一生的暗卫身份中解脱了出来后许久的茫然,而后他眺望着太极宫的方向,终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长赢叉手称「是」。
太子殿下敛目点了点头,而后摆摆手,便让他退下了。
没有责备和惩罚,更无任何「找人」的吩咐。
长赢一时有些诧异。
仲夏已至,窗外鸣蜩之声渐起,可李暻的心中,却忽而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好像因少了一个人,面前的全部繁华,便都成了不值得耗费心思去见丶去闻的过眼云烟。
“这样也好。”
不知过了多久,李暻轻声叹道。
其实,在长赢没有带回消息之前,他便已从埋在城郊的暗桩那里得知,一个疑似崔稚晚的小娘子,在月前乔装改扮混入一支商队中,离开了长安。
只是那时他已下令所有暗线蛰伏,因此,没有人敢跟上去,瞧瞧她接下来到底会去哪儿。
两年的时间,已足够李暻知晓崔稚晚的聪颖和坚韧。
她既然已从事发后的惊恐中恢覆了理智,决定了自己以后的路,他便也无须大惊小怪,非要将她「捉」回来,囚在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
毕竟,像「崔小般」那样受不得拘束的小娘子,东宫之中狭窄憋闷的内廷又哪里比得上外面无拘无束的天高地阔。
更何况,曾经摆在他面前的金镶玉裹丶繁花似锦的一片坦途,眼下皆已成了步步深不见底的深涧沟壑。
李暻要行的前路,危机重重,生死难料。
这是自己的在劫难逃,何必非要将她也牵进来。
「这样也好……」
「如此更好……」
景隆十六年此后的两年间,数不清多少次与这番话类似的自我劝慰,终于将他慢慢麻痹。
以至于李暻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将崔稚晚安放在往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