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局,而没有察觉的后手终还是一步步落入其中。
此刻,棋面之上,胜负已见分晓。
没有了这方圆之间的斟酌分散注意力,原本不太分明的头痛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李暻擡手在额角上按了按,只盼这两日在脑中来回冲撞不停的疼痛能在今夜彻底过去。
毕竟,明日万年县县衙外告示一出,有一个迷恋「笑丘生」走火入魔的侍女在身旁,太子妃恐怕很快就会知晓白乐安之事。
要知,在他眼中,应对稚娘的冷脸,可比处理手边这一堆难缠的政事,要麻烦太多了。
想及此,头痛好像又来得更汹涌了些。
李暻深吸了数口气,还是觉得有些许难以忍耐。
于是,他终是从案前起身,朝着门外的廊下走去。
不知不觉,暮色四起,眼前落日西沈带来的灿金天空,乍看之下,竟好似黎明的曙光。
这样的景色,让他的脑中忽而忆起了,那夜与白乐安在东宫值夜处见面时,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彼时,天边隐隐泛起了鱼肚白,一个崭新的黎明即将到来。
送太子殿下离开詹事府时,白乐安犹豫再三,还是将心中最后的忧虑说出了口:
“殿下可知,我在修真坊有处宅邸。”
多年来,圣人崇道厌佛,以至于长安城内外的许多寺庙日渐雕零。
偏偏这些寺庙,原本是科举落地的贫寒士子们以极低的价钱便可长久借宿的地方。
许多士子因再也难寻廉价的栖身之所,不得已离开长安。
而不甘心放弃的人,为了活下去必须要想方设法营生。到头来,他们常常既无钱外出交际,更不可能静心读书,自然距离高中愈发遥远。
出身贫寒的白乐安比谁都清楚其中的艰难。
于是,他便拿出了这些年成为「笑丘生」后累计下全部钱财,买下了修真坊中的一处并不算大的院子,给了十数个困顿的寒门举子一个容身之地。
此事,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可白乐安想着,既然他将要去为东宫「做事」,也许太子殿下会对他了解的多一点。
听到他小心翼翼的提问,李暻顿住了脚步。
他转头看向身后之人,忽而眼角眉梢染上了一缕了然而赞许的笑意:“知道。”
听见殿下应答,白乐安想,自己走了,那个院子的人以后也不会没有着落了。
心安之后,他便突然被不知手脚应放在何处的尴尬和无措袭击,只得匆匆将视线垂下,半晌才磕磕绊绊的回了句:
“那就好……那就好。”
直到太子殿下走远,白乐安才终于擡起眼睛。
远方,朝阳破土而出,毫不留情的戳穿了青灰色的天空,璀璨的云霞瞬间被燃烧成火红的颜色。
这番景色竟意外让他想起了,许多年前与平昌贵主遥遥相见时的情景。
“若我的笔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有力量,就让我以此身性命为笔,让你的冤屈得以昭雪吧。”
白乐安笑了笑,低声轻喃道。
景隆二十一年,八月十五日。
自大梁建立以来,西线连绵不断的战事几乎掏空了整个国库,直到今岁,他们才终将多年的敌手打败。
兵事平息,户部上下总算有了一星半点喘息的机会,可手头依旧算不得宽裕。
究其缘由,怕是与圣人痴迷于扶持道门脱不了干系。
李暻早知,赶走一个得势之人并不能真正阻止长安城内外道宗的猖行,只是他没料到这么快,阿耶的大肆铺张又使得国库显露捉襟见肘之象。
而比这更严重的,其实是泛滥于豪族,甚至波及民间的奉养道门之风。
家财万贯的世族贵人动辄捐地捐宅,于他们而言许只是九牛一毛,可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却深深影响着普通百姓。
今岁至今,长安城中为请符箓丶驱妖邪,特别是尝丹药,最终疯魔到倾家荡产之事时有发生。
而这些年,因道门内里实在有诸多利益可以图谋,长安两县皆屡屡上报有不少壮年男子竟舍家弃子,不事农桑,反而投身各个宗派「修仙炼丹」去的公文。
虽下有衙门外墙多次张文说理,衙役走家串户劝诫,上有裴瑾裴相公公开批驳道士以利拉拢百姓之劣行。
可为了扩大门楣,增加声势,以从中渔利,许多道观多半都是只做表面功夫,实际上仍在暗地里劝说普通百姓投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