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他们身后,陈昭胤戏谑的声音忽然传来。
听出他话里的嘲讽,陈曦凰脸色难看,她盯着陈昭胤言道:“阿爹宽厚,确实没有六叔这机关算尽的本事,几座折冲府,就弄得北境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如今更是要对忠良之人痛下杀手,也不知六叔到底是何居心,难道真要将北境拱手让人,使万灵涂炭,方才满意?”面对陈曦凰近乎撕破脸皮的讥讽,陈昭胤面色如常,他只是问道:“曦凰说得好,但六叔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知盘龙关一年军饷、丹药、粮草、各种军械墨甲需要消耗朝廷多少银两?”此事归于兵部,陈曦凰一时间却是答不上来。但陈昭胤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给出答案,很快便又言道:“一万七千紫金钱。”“你又可知大夏朝廷一年的财政收入是多少?”“六万三千紫金钱。”“除去各处赈灾的拨款,再除去各部支出,还剩不到两万紫金钱。”“六叔想说北境耗资巨大,守不如割是吗?”陈曦凰冰雪聪明立刻猜到了陈昭胤的意思。她冷笑道:“在六叔眼里北境百姓不过是你算盘上的一粒算珠,是可以用价钱衡量的筹码,如此冷血残暴……”“如果北境的百姓不做这个筹码,就会有其他人来做这个筹码。”陈昭胤打断了陈曦凰的话,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数分:“这不到两万的紫金钱,是能勉强支撑北境的战事!那东境面对渊海的辟浪军要不要革新战备?”“南疆镇压诸国的三座圣山要不要招收门徒?既有魔物侵扰,又有西方天下虎视眈眈西境要不要扩充武备?”“不是我让北境成为代价,而是总有人需要成为代价,而我不过是替大夏天下做出了个损失最小的选择罢了。”“你这都是诡辩之词,天下如此广袤,朝廷没钱难道就不能借贷,日后慢慢偿还……”陈曦凰被说得一时间无言以对,但还是不愿意认输,又大声反问道。“说得好,借贷!”“这么大笔钱,找谁借?南疆诸国,还是西方天下?”“这仗打完了,钱谁又来还?”“会是你还是我?最后不还是让这天下的百姓又背上几十年的苛捐杂税吗?”“如此重税之下,死的的人一定会比北境少吗?”陈昭胤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少女朗声问道,话及此处,他忽然转头指了指身后那座巍峨的宫殿。“这就是我最讨厌你爹的地方,嘴里说着苍生百姓,可心底最在乎的却是自己。”“若是他真有你们说的那般宽厚,那么十年前,在陛下掏空国库修筑这座昭阳殿时,他就应该带着百官跪死在星罗宫外……”“而不是上表称贺!摇尾谄媚!”“说到底,北境的苍生,是在为你爹的懦弱付出代价!”帘布中一阵沉默,只有沙沙的翻书声在静默的大殿中回响。“贼人抓住了吗?为何行刺?”帘布中的声音再次响起。“抓是抓住了,但那贼人自知犯了弥天大错,于狱中自尽,从他住处与身上搜到的罪证来看,应当是早年邓将军杀过一位贩卖军中物资的牙将的儿子,为父寻仇而来。”陈昭胤再言道。邓异修为虽然只有八境,但常年于战场厮杀,凝聚出了恐怖的杀业,加上其位列英国公之位,有大夏气运加持,莫说九境,就是十境强者想要杀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他的死,多有蹊跷,许多细节根本经不住推敲。来时,陈曦凰便与陈显提及过此事,若是陛下问起,不用指认何人,只是提出其中疑点,能让陛下重新命人调查此案,便算是给了他们发挥的空间。这位太子殿下,倒是记得自家女儿的嘱托。他握紧拳头,几次抬头,张开嘴,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等到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帘布之后,却响起了低沉的声音。“既然贼人已死,那也算告慰了英国公的亡魂,你派人好好安抚邓异的遗孤,他不是有个女儿吗?可召入京都,慰问封赏……”“邓染在英国公死后,便已前往了盘龙关……”陈昭胤回应道。帘布后的翻书声在那时忽然停止,好一会的光景后,方才再次响起。“倒是将门虎女,不愧是邓异的女儿,有乃父之风!”而后,帘后之人感叹道,语气平静,听不出悲喜。接下来很长的时间,都是帘后之人不断基于各部递上来的奏折发问,陈昭胤倒是能应对自如,无论何事都能将事情阐述得极具条理。可轮到陈显时,这位太子殿下却只是低着头,嘴里翻来覆去的也只有几句话:“是。”“儿臣失察。”“父皇明鉴。”很快这次议事已经到了尾声,负责侍奉的老太监将最后一份奏折递入了帘后。“楚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