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0 云别尘

下一秒，少年飞速移动到她的面前。

脚链叮当作响。

他擡起手，想要触摸她的脸，结果不知因何停留在半空中，颤抖了一下。

他像是在顾忌着什么，不敢直接去确认她的存在，而是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一遍，低低喊着她的名字，“之之。”

路之鱼歪了歪头，眼睛水波流转，这次没有去说诸如‘你认识我’这种废话，对方表现出来的样子怎么看都是认识她，那么有些话就没有必要再去说了。

“你是谁？”

“忘记了吗？”少年对她这副模样完全不觉得惊讶，他带她走到湖中央的凉亭中，让她坐下，“现在的记忆还有多少？”

“没剩多少。”

闻言，这个从外表上一副病弱模样的少年，握起拳头轻轻咳了咳。他的身体似乎不好，有那么几分营养不良的趋势。

“看来，是他干的。”他这么说着。

少年很小的弯了下眼，“你站在这里，站在我面前，就说明他的目的成功了，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了。这个过程用了漫长的五年，真是奇怪，我也算活了上百年的人，放在以前我从不会觉得时间流逝之快，可这五年，等的真是太久了。”

这五年，真的太久了。

从那天开始，他每晚都会陷入路之鱼死亡的那个噩梦中，他一闭眼，就能看见少女浑身是血的站在他面前，喊他师父。

“我叫李不归。”仅仅片刻，他便调整好自己脸上的表情，回答少女的那个问题。

路之鱼眸光微晃。

脑中细细思索着少年口中的话。

从他这句话透漏出的信息得知他已经活了百年，可百年还是这幅样子，着实奇怪。

不过这是修仙世界，人的寿命丶容颜倒也能说得通。

她没有去考虑这件事，而是琢磨起另一件与她息息相关的事情。

路之鱼不是笨蛋，这么多天收集到的信息来说，她失忆前必定和薛缠有关。

有意思，神明竟然会特意抹去她的记忆。

她敛了敛眸，将思绪拉扯回来。

面前的这个少年像是很久没有与人说过话了，自言自语道：

“那家夥也是个疯子，把自己弄得断情决爱，没有七情六欲，好似真的成了个高高在上俯瞰天下的神明。”

“可笑吗？现在这六界和平的局面竟然是靠着一位魔神来维持，世间不会再有种族战争，不会再有种族歧视，妖与人也能和平相处了。”

“我当初辛辛苦苦想要改变的局面，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被改变了。”

“我鲜少踏入外界，前些日子千里来看我的时候，给我提了一些外界的事，修仙界在大办学堂，招收魔族妖族的学生。”

“说到妖界，阿尘那家夥现在是新代妖王了，妖王宫的主人。”他的唇角带着一丝笑容，“当时花昼来找我做局的时候，我算着阿尘的性格，约莫他很难从现有的一切抽身出来，去接任妖王。但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很早以前就在谋划三界和平的事了。”

“要找一位对人族态度和善的继承人很难，直到阿尘的出现，让我构思起布局，我将他放在你的身边，让你劝化了他。”

“这才是最初，我设置的历练任务。”少年支着下巴，想到从前那些事，漆黑的眸子里带了点笑意。

“至于，为什么不踏入外界？”

少年微笑着：

“因为我是罪人。上清对待罪人是宽恕的，没有囚禁我，我亦有仙尊之名。但，罪人应当有自知之明，我感谢他们的宽待，将自己囚禁在这四四方方的地方，毕竟我的过去的确做了许多大逆不道的事。”

“不过，我到现在仍然不悔。这点倒是与那家夥的观念挺像的。”

“三界和平，真是太好了。”他发自肺腑的喜悦着。

疯子。

这是路之鱼在听完这么多话后，脑中惊起的念头。

可即使觉得他是这样的疯子，路之鱼仍不免被他口里规划的未来所触动，人妖和平共处，三界再无战争。

少女垂下眼眸，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一扫，浅色瞳仁中的情绪晦涩难辨。

少顷，她张了张口，问道：“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那样做吗？”

“会。”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微笑：“正是因为我直到现在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我还在这里囚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