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掩埋。
“对不起啦,hiza,留下你一个。”降谷零艰难微笑的模样再次浮现在了她的眼前,“以后的路,要你一个人走了。”
她重新擡起头。降谷零的脸上没有受太多伤,安静闭眼的样子就好像是靠在树干边睡着了一样。
只是他再也不会睁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丶笑着喊她的名字了。
其实这是江阳在这一辈子严格意义上第一次见到挚友的尸体,诸伏景光死去的时候她只是在一众组织成员面前遥遥一望,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更是死无全尸。现在是唯一一次让她有了清晰实感的死亡,让她只要一瞬间就想起她的二十四岁。噩梦的重演。
“总是这样。”她的声音发哑,像气音,喃喃着说给自己听。
“为什么活下来的总是犯错的人,为什么死掉的人是他……他不应该死去,他也不应该死去,这个战场上没有任何人应该死去,即使有人也不应该是他。他是来接替我的,所以本来死的人应该是我。”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
“明明我有办法规避这一切的,明明我是可以改变所有的。但丶但如果我再强一点点,知道得多一点点,运气再好一点点……不会了。”
她猛地停下。
“没用了。”
“重来不了了。”
“现在只有我活着了。”
她怔怔地说完了最后几句话。
江阳突然觉得她好累。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七年前,那段难忘的警校时光。那次他们六个人一起约着出去玩,诸伏景光难得没有和降谷零分开前来,所以其馀的四个人不巧因为各种原因都迟到了,她和降谷零就像现在这样坐在樱花树下等。
等着等着她有些困,眯上了眼睛。
好像又只是一瞬间,身边有些吵嚷。
——江阳重新睁开了眼。
她有些不适应刺眼的阳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大概是刚刚睡迷糊了。
“睡醒了?”
温和的男声传来,江阳擡头望去。
是诸伏景光。
她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应道:“嗯。”
“所以说你不行啊hiza。”松田阵平大声地嘲笑她,“出去玩还没精打采的,居然还能够睡着,也太菜了吧!”
她立刻反击:“分明就是你们来晚了嘛!”
降谷零顺势在一旁煽风点火,而萩原研二则半是好心半是拱火地调解。这幅画面不知道为何让江阳有点想哭。
“……班长人呢?”她又问。
真奇怪。江阳想。这一切都这么自然,也许昨天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却让她感到熟悉而又陌生。
为什么会想哭呢?
……总不至于是被松田阵平气哭了吧。
她觉得这个想法荒谬得有趣,兀自微笑了起来。
“好了。”
降谷零突然起身,没有回答问题。江阳擡头望向他。
她的脚似乎是因为错误的姿势有些发麻,总之站不起身。江阳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让他们拉她一把。
但他们没有动作。
江阳感觉到了不对。
他们就这样无言地对视着。
最后是萩原研二最先开口,他说:“我们该走了,hiza。”
江阳听不懂。她更不明白为什么萩原研二笑得这么难过。
“这次是我输了,hiza。”松田阵平咬着她送的棒棒糖,没有抽烟,神情却很认真,“好好走下去,好好对自己。我都知道的,别让我失望。”
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属于国安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她现在不做点什么的话他们就真的要永远地分开了。于是她开始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hiza一直都是一个非常勇敢的女孩子。”诸伏景光对着她微笑,一双晶亮的猫眼望着她,直直地射入到了她的心里,“以后的一切你都要独自面对了,但我知道你可以的,对吗?”
最后剩下的是降谷零。
他蹲下身,与江阳平视,定定地直视着她的双眼,说出了很久之前她对他说的话:“hiza,好好活着。”
“走下去,一直走下去,不要回头。”他的语气缓慢而坚定,“你会拥有光辉灿烂的未来,拥有很好丶很值得期待的一生。这个世界很棒,所以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他轻声说出了她曾经给诸伏景光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