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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曾经(3)

她再回头过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唐泽和江川两个人的影子了。明明两个人的相貌都还算得上是出色,但是他们偏偏就擅长于把自己的气息隐匿好,藏身于人群里,就好像水消失在水中。

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藤田美纳子如此清醒地知道这件事。其实她挺聪明的,虽然没有继承母亲的脑子,但不想也知道见到他们大概不会算是什么幸运的好事。

于是她继续乖乖地坐上飞机,巨大的铁皮怪物在跑道上滑行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江川在进入飞机场前,曾经如此对她信誓旦旦道:“种花是个很美好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是的,应该会很美好。因为江川说那些故事的时候眼里有光。藤田美纳子想。事已至此,她会去努力地接受这一切。

飞机加速时跑道两侧草坪上的小草因为速度而被迫弯折,没有几分钟过去她就已经身在高空。她企图去往下看,房子变小了,人变小了。那些东西都在离她远去,就和从她的生命里远去一样。

后来,藤田美纳子——或者说,已经改名成为许娜的藤田美纳子,她最终安安稳稳地在种花长大,从磕磕绊绊的练习到现在熟练地说出一口京腔,刻意的引导与隐藏之下,她身上几乎看不见过去在日本生活过的痕迹。

她住在百京的家里的老房子,用自己的脚去丈量这个城市这个国家。她走过很多地方,去尝江川说的熏豆茶,早起去排队丶喝一碗银耳鸡头米,去茶楼戏院听或者相声或者京剧或者昆曲,还有在寺庙看偷懒的小和尚扫地丶看佛前的蕓蕓众生。

她用了种花的名字丶种花的姓氏。她直到过来以后丶又一次遇到母亲的时候才从那个女人口中知道了她的母亲丶外公,祖祖辈辈都用这个“许”字。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那未曾谋面的祖爷爷,也曾经在战争前线上冲锋过丶最后死在了异国他乡,幸运的是一捧骨灰被送了回来丶

母亲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了吗?”

那时候的许娜自然还不懂。不过后来她也理解了。

她马上就要再一次去上大学,去外地读书,于是她一个人去了陵园,学着传统种花家的习惯,为自己的祖爷爷烧两张纸钱丶敬上一壶酒。

许娜也没有想到,她会在那里再度遇到那个自称为“江川”的女人。

她也和她一样,站在一块墓碑之前。

江川在笑。她笑得温柔,但是总让人觉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眼下黑眼圈挂得极重,满脸倦容,偶尔有几次似乎是想要擡起左手,但是很快就又放下了,只有搭在墓碑上的右手一直都在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

然而许娜悄悄地看了她许久,没有一滴眼泪真的落下。她只是絮絮叨叨地对着那一块石头说了许久的话而已。她的情绪太平静,太稳定。

在最后,她仿佛开玩笑似的,伸出了拳头,和墓碑对了一下。

许娜想,那个躺在冰冷的石碑之下的人,是谁啊?

于是等到江川走远,她也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墓碑之前。别的碑前供着鲜花丶水果和白酒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盒椰子汁和一盒柠檬茶。

两盒饮料仿佛像个玩笑,在满园供品之中格格不入地张扬着。

石碑上没有照片,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干净得要命。

说不出来为什么,看见这一个场景的瞬间,一股莫大的悲哀突然之间抓住了她。许娜觉得世界都在缓缓地褪色,周边仿佛被抽成真空,让她莫名地喘不过气来。

许娜想了一想,当时来救她的那个男人,江川随口说你叫他唐泽就好。她那个时候知道是假名,只觉得他们两个关系或许真是不错。

是那个男人吗?

许娜不知道。

她想,也许下一次再遇到江川,她会冲上去问她到底叫什么名字,但是至于那个唐泽去了哪里,她大概是问不出口了。

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儿孙满堂地死去,死前微笑着突然回忆起了少女时期的丶一生中最惊险的经历,又想起了后来在陵园不算相遇的擦肩而过。

以及她不久之后又去过一次陵园,饮料的纸盒因为风吹日晒飞快地烂掉了,饮料流了一地,被环卫工人捡走丶清扫干净。然后了无痕迹。

许娜那时才惊觉,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江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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