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
绿野很美,青草正长到最好看的翠色,生机勃勃仰望头顶的湛蓝晴空,天明亮得像洗过一样,简云桉伸手比划了个画框,框住一角静湖一样的天空丶半亩暗藏野花的草地丶两只闹得欢快的蝴蝶以及景星延含笑睇来的一副眉眼。
简云桉透过“画框”与那副眉眼对视,忽然跑上前挽住了景星延的手。
“我有话跟你说,”她特地强调:“是很重要的话!”
景星延把头放低,这是个认真倾听的姿势。
然而,简云桉什么都没说,抓起他的手,直朝着绿野深处跑去。
景星延从记事起就没再这么野过,这会儿被她一拽,身子往前倾去,双脚还保留着迈步稳重的习惯,一开始就踉跄了好几步。
头顶太阳明媚但不刺人,简云桉迎着光跑,身形被金光镶了圈金边,化成一团火烧进景星延心里,这些日子在刑部查案的所有阴霾短暂地化为齑粉。
景星延封印多年的少年气破土而出,随着这团火奔入无垠绿野。
不知跑了多久,简云桉的身子骨再撑不住,两人就势双双躺倒在草野。草半长不长,刚巧能随着微风剐蹭脸颊,有些痒,空气里漫着青草香,大自然的味道。
“景星延,”简云桉躺着放空一会儿后,突然说道:“其实夫妻就是应当拉着手一起跑的。”
景星延闻声侧头看她。
“你若慢了,我就拉拉你,我要是慢了,你也拉拉我。”简云桉也看他,蓝天绿草间,两人认真对视:“从前是……是我不太对,不光跟不上你,还拖你的后腿。不过你放心,以后不会了,我正在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陶瓷画师,等我变厉害以后,我们一起跑吧。”
景星延好半晌没答话,可看他眼神,又分明是听进去了。
简云桉难得跟人说抱歉,又心血来潮做了好一通内心剖白,这会儿他一声不吭,她还当自己认真得太不入流,尴尬后知后觉涌上来,把脸烧得绯红。
“你……”她正要随便发个小脾气把适才的真心话盖掉,景星延忽然倾身吻了上来。
这次他吻得很浅,但不是浅尝辄止的浅,而是由浅入深,唇与唇轻轻磨蹭,馀韵绵长,将深重的情意一丝丝泄出来。
呼吸不会困难,但心跳得比哪一次都急,像平静湖面下的汹涌暗流。
“云桉,我带你去个地方。”
尽情吻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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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得平稳,简云桉掀开车帘往外瞧,见外头就是回尹宅的路,街道两旁每间商铺都与她打过一百八十回照面,毫无神秘可言。
她偷偷觑了眼景星延,不知这人在搞什么名堂。
及至此刻,她那句重要的话,他仍未给出回应。
简云桉心里难免不是滋味,暗想:如果一会儿看见的不是能闪瞎她仙女眼的风水宝地,她就再不要好好跟景星延讲话了!
这时,“吁——”的一声,卞遵把车停下。
景星延拍拍她装着一万句控诉的脑袋,示意她下车。
马车停的地方很微妙,距离尹宅跟窑厂都有一段不短不长的距离,周围不吵闹,但人也不少。
附近几家都是做精细手工的铺子,最前头是家绣坊,一间篆刻铺紧挨其后,再往后三间铺子合并成偌大一个铺面,从前她没有见过。
奇怪的是,如此体面的地方却没挂牌匾,许是才盘下不久,还没正常投入使用。
景星延的步子在这间格外拉风的三合一铺面前停下,回头看她:
“云桉,你的新工作间,起个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