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到了另一种充满恶意的可能性,孟依斐接近孟景明当年在娱乐圈的各种人脉,莫非是以此刻意向对方挑衅丶引他上钩,诱使对方步步落入自己的圈套?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是那么了解面前的堂姐了。如果不是他险些丧命,孟依斐出于昔日的亲情以此肺腑之言相劝,他能够以自己的力量看到对方的这一面吗?又或许,连和他坦诚这些内容,也是清楚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也难怪,从前他身边的人总是把他当成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和他们相比,他的想法是那么天真。他总是轻信,又在对待自己认定的圈外人之上态度飞扬跋扈,从未考虑过未来某日,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成为变故的伏线。
孟依斐沈默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开口,于是接着述说下去:“后来的结果你都知道了。他还是那么感情用事……一错再错,连自己的筹码都输掉了。爷爷不可能原谅他,不过是看在是亲生的份上,才放了他一码。”
孟依斐含糊不清地“宣布”了自己的胜利,但她的脸上并没有半分神气。她能够称得上是“胜利者”,可她的语气里听不出赢家的快乐。她似乎没有因为扳倒了一直以来并不重视自己和弟弟的男人而获得满足,相反,孟盛夏听出了一种空虚和茫然。
“很多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情绪取代了理性,也不会走向那样的结局。尤其是我们这样的人,”孟依斐自嘲地笑笑,做出了设问的结论,“谁知道一时任性会引发多么糟糕的结果?”
孟依斐的话没错,孟盛夏惆怅地认同了她的观点。不仅仅是上一辈的悲欢离合,他和牧周文走到这一步,也是因为他的诸般任性和勉强。如果他能像孟依斐这样的理智,大概也不会闹得如此收场。
孟依斐在对他敲边鼓,也许是不想让老一辈的悲剧在他们身上重演。孟盛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后轻声应到:“我知道了,姐。”
“我的话,你要听进心里去。”
“我明白。”
“……郑天海的事,你了解多少?”
“我知道他是生物制药的专家,曾经和妈妈是恋人。除此之外,我就不了解了。”
孟依斐凝视着他,她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好像在审视他的话语的可信程度。但她很快放弃了进一步的质询,大概是考虑到他的身体还未康覆,她只是捋了捋自己耳边的乱发,把它别到耳后,最后嘱咐到:“这些事,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
孟依斐了解到了什么地步呢?既然孟广思牵涉进了英耀制药的事务,那么难免会触及到敏感的过去,但他们所得知的事实,和自己掌握的内容有几分重覆,又有几分是他目前还未得知的?
他真想开口询问孟依斐,可理智告诉他从孟依斐这一头下手并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说不定还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从而阻碍他对真相的进一步挖掘。
……“挖掘真相”,到了这个时刻,他竟然想到的还是这回事。大概这就是他注定要去实现的宿命安排吧。
真相近在咫尺,探寻带来的危险也许会比此次更甚。但回避不过是自欺欺人,直面现实尚且有一分主动掌握命运的几率。孟盛夏没有应下孟依斐的话,他只是看着对方,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懵懂,以回避暴露自己的打算。
孟依斐瞧着他的神情,似乎在思忖着他的懵懂是否只是一种敷衍。但她也没再为难他,而是再一次叮嘱到:“警察那边,你自己也要掂量。”
“我明白。”孟盛夏理解她的语重心长。
“……饭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要不重新点一份吧。”孟依斐揩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她的情绪终于平覆下来,“想吃什么?”
“姐,也还温着,就吃这些吧。”
“那怎么行,我去给你热热。”孟依斐说着,竟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碗筷,这景象多少让孟盛夏有点惊讶。
看来是孟家人也对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或是离开医院没有底,所以才准备了这些物件。孟盛夏吸了吸鼻子,为从这样的细节当中感受到来自家人的“体贴”而动容之馀,也有几分他必然会“违背”家人想法犯险而愧疚:“姐,谢了。”
“谢什么,你赶快好起来更重要。”孟依斐用清水冲洗了那些陶瓷的碗勺——孟盛夏这才意识到,他所在的单间竟然还有着这样便利的盥洗台。
孟依斐手脚麻利地清洁完毕后擦干了水分,将饭菜都挪到碗里,就快步离开了房间。
孟盛夏暂时放空了自己。
他回味着刚才得知的消息,不免陷入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