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梧桐叶漏下细碎光斑，林溪将晒干的茉莉叶碾入药钵。明台倚在慈幼院门廊下读报，青衫裂口处露出草草缝合的补丁——三日前闸北黑市突围时，流弹擦过他腰间皮鞘，却意外显露出缝线里藏的密信：

"吴淞口检疫所有变，速查青芒果"。

"林大夫！"阿香举着油墨未干的《良友》画报冲进天井，封面女郎耳后的金纹在阳光下泛着柔光，"编辑部说照片是偷拍的难民..."她忽然噤声，画报内页滑出半张检疫单，患者姓名栏填着“明钰”二字。

明台手中茶盏轰然坠地，碎瓷片扎进掌心纹路。他盯着检疫单上的生辰八字，鲜血顺着桌缝滴成1919年夏天的日历——那年他九岁，牵着五岁妹妹在南京码头走散，汽笛声吞没了小妹绣着茉莉的襁褓。

吴淞口检疫所的铁栅爬满牵牛花，林溪将听诊器贴在白大褂内侧。护士值班表在晨光中泛黄，第七栏姓名被反复涂抹："实习生明钰，负责药品冷藏室。"

"青芒果存放在地窖。"戴鸭舌帽的杂役突然塞来钥匙串，袖口露出茉莉状疤痕，"今早有批盘尼西林被换了标签..."话音未落，消毒水味道的纱布已捂住他口鼻，两个穿防化服的人将他拖进焚化间。

林溪闪进冷藏室时，寒气激得银戒发烫。货架底层藤筐里，青芒果表皮凝结着冰霜，果蒂处针孔细如发丝。紫光灯扫过标签，德文缩写"TL-38"与父亲实验室档案里的茶毒代号完全一致。

"阿姐快走！"阿强撞开铁门，学徒袍浸透鲜血。

"他们给青芒果注射了...

美制钳工刀当啷落地，少年后颈赫然插着半截针管，皮肤下金纹如藤蔓疯长。

---

慈幼院手术台的煤油灯爆出灯花。林溪持镊子夹出阿强血管里的玻璃屑，显微镜下残液显影："茶毒十号变异体，激活需茉莉碱催化。"明台突然掀帘闯入，掌心的检疫所平面图浸着血渍："焚化炉连着日军遗留的通风井，明钰的值班表显示她每周三深夜..."

雷声碾过屋檐，林溪耳后金纹突然刺痛。她抓起药箱里的青芒果冲向地窖，果皮在黑暗中泛着磷光。明台追来时，见她正将银戒按在青芒果蒂处——戒面暗藏的棱镜将月光折射成1937年的日期编码。

"母亲用茉莉碱处理过种子！"她剖开果核，半枚玉坠嵌在腐殖土中，"这是明家祖传的双鱼佩，你妹妹当年..."

爆炸声震碎地窖天窗，戴笠的皮靴踏着瓦砾而来："林小姐可知青芒果在粤语里叫'情芒'？令尊当年用它给茶毒十号做载体，药性发作时中毒者会疯狂思念下毒之人。"

---

虹口码头仓库的氯气罐泛着冷光。明钰被铁链锁在货箱上，白大褂领口翻出褪色的茉莉绣片。林溪将双鱼佩合二为一，玉缝里掉出微缩胶卷——父亲绝笔信缺失的末页："茶毒解毒剂需至亲之血融合茉莉碱。"

"哥哥..."明钰忽然睁眼，瞳孔里金纹流转，"冷藏室第三排青芒果，注射器在..."她剧烈咳嗽，袖管滑落的手臂布满针孔，每个孔洞都对应茶毒十号的临床试验编号。

戴笠的怀表链缠住林溪脖颈："令尊改良配方时，用的可都是慈幼院孤儿..."明台掷出美制钳工刀割断铁链，刀柄刻着的"JMS-1937"正是罗森塔尔实验室编号。

货箱轰然倾倒，青芒果滚落满地。林溪将玉坠拍碎在氯气罐阀门，翡翠粉尘遇氯气燃起幽蓝火焰。明钰挣扎着将针管扎进心口，琥珀色血清顺着铁链滴入消防水栓："快走！爸妈当年把我藏在检疫所，就是为了今天..."

---

外滩晨雾散尽时，慈幼院新栽的茉莉抽出嫩芽。林溪将明钰的实习手册放进档案柜，扉页贴着1937年虹口隔离区的儿童合影——戴茉莉花环的小女孩，正与画报封面女子耳后的金纹重合。

明台把玩着复原的双鱼佩，佩心新刻的等高线指向胶东："小妹留下的地图，青芒果种植基地在..."无线电突然插播新闻："吴淞口截获走私药品船，专家称新型解毒剂与战前德国科研..."

阿香举着刚印好的《新医学》冲进门，特刊封面是林氏父女并排的处方笺。明台忽然指着窗台。

昨夜种下的青芒果核，已在晨曦中裂出翡翠色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