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肚白之时,耿京已经彻底被逼退到了北清河畔,而他的身边也已经空无一人,近二百天平军亲卫被金军庞大的军阵彻底吞噬。
耿京的战马也已经被射死,他站在北清河的滩涂上,汗水与血水混杂在一起,从额头滚落,经过脸颊上的伤口,引起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他拎着长刀,看着逐渐围上来的金军士卒,想要放声大笑几声,却因为粗重的喘息,只能发出几声咕咕的怪响。
剧烈喘息几次之后,耿京竖起满是缺口的长刀,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寒凉的空气,放声嘶吼:“来啊!金贼!来啊!”
“耿贼!我今日就……”说罢,徒单克宁纵马冲了上来,丈八钢枪急刺,想要一招将耿京挑到矛头。
徒单克宁同样喘着粗气,却不单单是累的,更多的是怒火中烧,恼怒异常。
这一夜打得这叫什么仗?
三个猛安的兵马被一百多骑搅得不得安生,徒单克宁被遛狗一般遛了半宿,这让这名正值壮年的大将如何不恼?
耿京见状,咧嘴笑出声来,目光中显出一丝农民式的狡黠。
他先是向后退了两步,直到脚下松软之时,方才站稳脚跟,静静的等着徒单克宁冲来。
战马感受到了脚下的松软,不待主人发令,就自觉减缓了速度。
而感觉到战马减速后,徒单克宁方才发现情况不对。他刚要调整挟枪的姿势,却见耿京猛然冲了上来,如同锯子般的长刀狠狠砍在马腿之上。
战马轰然倒地,徒单克宁千钧一发之际蹬开了马镫,用丈八钢枪支在地上,堪堪稳住了身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柄满是缺口的长刀在他的视野中急剧放大。
徒单克宁惊得亡魂大冒,连忙竖起钢枪,挡住了这一击。却因为发力不对,向后踉跄了两步,他的战靴陷入了滩涂,直接摔倒在地。
耿京大笑着挥着长刀,如同魔神降世一般,兜头砍下。
“当!”
这一刀终究没有砍到徒单克宁身上,而是被另一柄长刀挡住了。
高安仁步战向前,双臂用力,双目赤红的接下了这一招:“徒单将军!起来!喝!”
一声暴喝之后,高安仁长刀上撩,想要将耿京推开。
而此时,三名脱节的金军亲卫也步行冲了上来,想要将救下自家主将。
耿京却是借着高安仁长刀上撩的力气,身形一拧,转身来到高安仁身侧,先是用长刀刀柄砸在高安仁后背上,将其砸得一个踉跄,长刀的刀头顺势高高扬起,奋力一挥。
“乌合之众!”
在耿京的暴喝声中,三名没有放下顿项防护颈部的金军甲士吃了大亏。
两人被直接枭首,第三个被长刀抡在了披膊上,被径直打飞了出去。
趁着亲卫拼死争取的时间,高安仁俯身拉着徒单克宁急退到安全的地方,而围拢上来的金军也是惊骇异常,一时间面面相觑,不敢再上前。
徒单克宁起身,手中握着丈八钢枪,依旧有些惊魂未定:“厮杀了半夜,我的气力都耗费许多,这厮竟然还能战吗?”
高安仁长刀拄地,看着困兽犹斗的耿京,同样感叹出声:“这简直如同霸王在世,当日高祖看到霸王以二十八骑杀穿汉军大阵,大约也是如此景色吧。”
徒单克宁此时终于从愤怒与羞愧的心情中挣脱出来,心中也渐渐冷静:“聚集弓弩手!他想要逞霸王的威风,老子偏偏不让他得逞!”
“慢来。”高安仁挥手阻止:“徒单将军,既然已经将耿贼逼到绝路,无论如何也该让左相来定夺!”
徒单克宁思量片刻,恨恨点头。
不过片刻之后,纥石烈良弼在晨光之中抵达了此处,其人并没有废话,而是直接派人劝降。
耿京望着层层迭迭的金军大阵,低声笑了两声之后,方才大声回应。
“耿京!山东男子!不为降将军!”
声震四野,不只是举着弓弩与长矛围拢上来的金军脚步皆是一顿,就在徒单克宁与高安仁脸色也是再次变化。
仿佛早就有预料,纥石烈良弼点头说道:“既如此,割下耿贼的首级来。”
纥石烈良弼的声音不算高,也只有周边几人能听到。然而耿京却仿佛能听到一般,大声做了回应:“你们这些金贼!想要抓住俺!做梦!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耿京穿着一身重甲,拖着浑身的伤势,在金国大军的环伺之下,缓缓转身,向着北清河中走去。
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