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吃上几鞭子才能走,更遑论,她还是至老纪身死的罪魁!”
邹恒拂袖而去,只是才走几步,突然停下步子转过身道:“她上有老父,下有两岁孩儿,去倌馆不寻郎君,反而偏爱琴乐,说明此人偏爱风雅。脾气理应和缓。”
乐映真愣了愣。
邹恒又道:“再去仔细问问,她今日在松竹馆前后,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可闻了什么奇怪的花香,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若无外力影响,那她便是脾气火爆之人,被抽几顿,也是活该!”
乐映真恍然:“好。”
时至子时,夜风清凉,狱外有几颗松柏,黎舒平背靠其中一棵,颔首摆弄着禁步上的流苏,她的身形稍许佝偻,听到牢门声响,才歪头看了一眼,复又收回视线,摆弄起手里的流苏。
邹恒缓步走在她的身旁,挨着她坐下。
她没有禁步,只从地上薅了棵野草,揪下叶子在指尖揉搓,绿色的汁液瞬间染满指尖。
有点恶心。
邹恒愣了愣,索性由着去了,继续薅草,继续揉搓。青草气息环绕二人,黎舒平瞄了一眼,低语道:“有件事一直愧对老纪。”
邹恒不语。
黎舒平继续道:“无论是功绩还是就职年限,这少卿之位,都理应由她升任。”
邹恒闻言回她:“人死了知道愧疚了?晚了!”
黎舒平:“……”
黎舒平拿流苏抽打着手心:“人非圣贤,爱慕虚荣,也属常情。”
邹恒:“那你还同我说?”
黎舒平:“我若没有升任少卿,你也升任不了寺正,毕竟我提携之人不能与我同级。细算下来,是你我共同愧疚老纪。”
邹恒:“……”
邹恒将几根野草揉成了一股麻花,又用三股麻花编了一个粗麻花:“那你打算怎么办?”
“总得把老纪的闺女照看大吧。”黎舒平默了默:“寺正年俸十五两,职田七顷,年产约二十五两。我们帮衬不了这么多,十两银子总能拿的出。我六你四,如何?”
邹恒觉得她在耍流氓,但还是痛快应下:“四太难听了,我出五两银子吧。”
黎舒平终于展露笑颜:“不用同你家夫郎商议?”
邹恒冷哼一声:“你可以瞧不起我,但不能瞧不起我的夫郎,更不能瞧不起我的公爹,五两银子于他而言,洒洒水~”
黎舒平正要回她,忽闻司清岳声音居高落下:“出嫁从妇,你个做妻主的,好意思让自己夫郎花爹家的钱吗?寺正大人如今可真是发了财了,一日什么都没做,七两银子说没就没了。如此这般,不到年底,你我就要喝西北风了!”
两女同时仰头,才察觉司清岳躺在墙头上阖眼小憩,嘴里似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随着他嘴唇翕动,狗尾草来回轻晃。
邹恒有些愕然:“不是让你回家休息吗?”
黎舒平更是惊讶:“啥家庭一天花费七两银子?那二两花在何处?”
司清岳瞥过头来:“怎么?邹寺正没告知少卿大人吗?她今日英雄救美,替那怀飞白解了围,还给了街使二两银子帮衬照应怀郎君日后生计。”
邹恒:“……”
司清岳冷冷又道:“若按少卿大人刚刚那番逻辑,这怀郎君为大理寺证人,便是大理寺的恩人,如今恩人身陷困顿,少卿大人理应也要照应一二。不过二两银子就别我六你四了,咱们二一添作五。”
他居高伸下一只手道:“一两银子,拿来!”
黎舒平默默扶额:“怀飞白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又入京了?”
邹恒亦无奈道:“说来话长。”她起身,对司清岳郑重行了一礼:“为妻有罪,望夫郎大人不记小人过,为妻对这松柏发誓,他日若再对这怀郎君心怀不忍,就让天雷劈断这松柏,以正视听!”
司清岳:“……”
司清岳斜睨邹恒,无奈收了手道:“油嘴滑舌。”
邹恒微微一笑,转念又想到了纪笑一事,苦闷再此萦绕心头。复又挨着黎舒平坐下,薅起了野草。
司清岳歪头看了二人良久,突然反问:“倘若有一日,二位发现自己认为的好人,实际上是恶人的帮凶,是否觉得自己今日的感伤过于可笑?”
两女齐齐抬首,黎舒平蹙眉先道:“世间万物本无绝对的对错,好坏往往取决于个人的视角和判断。”
这便是认定了自己所认定的,即便发觉真相不同,依旧坚持自己所想。
邹恒想了想,亦点头道:“世人皆善伪装,如果一个恶人能够通过其言行赢得众人的认可,那便是也有真心在的。”
司清岳沉默片刻,最终只是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