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示意将茶杯放在手边。她闻言,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却透着几分深意:“自听闻司百川要将她那爱子下嫁于一位九品小吏,我便对你十分好奇。可仔细探查你的身份过往,似乎并无不妥之处。于是我将目光对准了司家郎,那个曾经整日围着景染转的少年。几乎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不仅对景染由爱生恨,更处心积虑地设计让你父亲上门提亲。我感觉这其中必有猫腻,废了好大的功夫,才从他与家人的交谈中,得知了一个梦境。”
虞淑懿抬眼看向邹恒,浑浊的眼眸中凝出几分厉色,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原本觉得荒诞不经,可事态发展至今,似乎每一步都与你扯上了一星半点的关系。邹恒,我实在好奇,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邹恒被她目光盯得微微不适,但她很快敛神定志,轻启朱唇,浅笑间透出几分淡漠:“虞大人莫非话本看多了,竟将虚妄之事当真?这世间哪来的妖孽?我所行所为,皆依循天道礼法,虞大人若生此等猜忌,不过是人心多疑,自生妄念罢了。”
虞淑懿沉默须臾,眼中的凛冽之色渐次消散,代之以一种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她端起案上的清茶,浅啜一口,余光却瞥见那女子正摩挲着茶杯,指尖偶尔轻点水面,任由指腹凝聚茶水,再任其滴落桌案。
她微微蹙眉,未见邹恒前,她有过诸多揣测,以为此女聪慧睿智,而今一番交谈,不禁暗自思忖:这女娃娃棋艺不精,亦无茶道之雅,举止轻佻,且失礼数,全然不见士人应有的风范。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邹恒的存在与她的大业并无冲突?
良久,邹恒轻启朱唇,打破了沉默。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只是姿态依旧泰然自若,仿佛只是在闲聊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虞大人眼中,钟如冬、虞幼不过沧海一粟,查封碧波深处与吉祥楼亦不痛不痒,即便那些隐客与幽链尽数暴露,您亦全不在意。小人实在好奇,您究竟在意什么?”
虞淑懿浅笑轻扬,一抹稍纵即逝的得意之色,还是被邹恒尽收眼底。
“凤帝重文轻武,这些年,凭一首诗词便获授官职者,比比皆是,钟如冬不过其中之一;京城繁盛,东西两市铺面,多达数万余间,吉祥楼亦不过其中之一。若有人真能穷尽一生,专注于一事,即便路边寻常石子,亦可化为手中棋子。关键在于,有些棋子被我置于明处,有些棋子则隐匿于暗影之中。隐客与幽链,不过百人,而走狗之数,却以千计。”
她缓缓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徐徐道:“隐客们自以为高高在上,掌控着麾下所有走狗,若果真如此,又何必设立幽链?这用人之道,无非是让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站在高处。可对于执子之人,哪怕是位列中枢二品的钟如冬,其实与那吉祥楼中跳艳舞的舞郎,毫无二致。一旦暴露,舍弃便是。”
所以虞幼抓了就抓了,隐客暴漏也无神关系,只要在大理寺寻到她们时,除掉便可。
“这就是你除掉湛丽文的原因?”
“湛丽文?”虞淑懿语调悠长,十分随意道:“棋子寿数将尽,多留无益。若死前还有余温,也不枉费我栽培她一场。奈何……她是个没用的棋子!”
邹恒呼吸渐沉,她平复几息,忽而问她:“那神子呢?可有不同?”
虞淑懿端杯的手微微一顿,很快恢复自如,却未做回应。
邹恒了然:“这世间没有妖孽,自也没有谪凡神祇。”
虞淑懿轻嗤一声,语气中透着几分冷意,仿佛寒霜凝结:“我于数百稚童之中将他挑出,精心雕琢,时而置于台前,时而隐于幕后。重重身份的包裹下,他会心生满足,深知自己的身份与众不同。久而久之,他自会明白自己并非神子,却要为神子之名而努力。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她微微一顿,继续道:“此乃‘借势’之术。世间万物,皆可为我所用。神子之名,不过是一个让人心甘情愿为之付出的幌子。隐客、幽链、哪怕是走狗,亦然。人皆有欲,有欲则有求,有求则可为我所驭。哪怕是你,只要被我寻到软肋,拿捏轻而易举。我承认,你们的确打乱了我的阵脚,只要我的根基还在,那凤朝倾颓不过时间问题,任你们如何挣扎,都改变不了颓势!”
邹恒抬眼看着面前的老者,那张历经岁月雕琢的面容上透着几分和蔼,微微下垂的眼角亦带着岁月的温婉,仿佛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尽是慈悲与宽容。银发如雪,随意地挽在脑后,更添柔和。宛如一位饱经世事的长者,让人不自觉地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邹恒不明白,明明虞淑懿生得慈眉善目,为何会有这么狠的心肠?
邹恒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