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知晓每时每刻的变化,但其实不是。
她连着自己有过一个孩子都不知道。
慢慢地,一种茫然到近乎无措的情绪包裹住她。
梁以曦发现,即便她现在知道了这个事实,她也找不到合适的情绪表达。
她被完全地、彻底地隔开了。
现在,那些本来、本应该的感受——像某种移植进来的器官,猛地塞回了她的身体。
梁以曦感觉到某种不适,仿佛内脏被挤压,又好像哪里被掏空,身体一会轻、一会重。
轻的时候,脑子也轻飘飘,思绪如同羽毛,承载不了任何,也想不了任何。重的时候,她感觉呼吸困难、大脑缺氧,依旧想不了任何,闭上眼就是空白一片。
很长一段时间里,梁以曦望着酒店的天花板,没有动。
灯光的影子描在边缘,很淡的一层,稀疏透明,好像蛛网。
光线照不到的昏暗角落、家具遮挡的大块阴影里,都有这样一层朦胧的蛛网。
至此,已经有两个人告诉自己,她曾经有个孩子。
可笑的是,这两个人里没有陈豫景。
念头渐渐发冷,因为无从知晓、因为不明白和不理解,梁以曦感觉到一阵陌生。
她看着四周,不清楚自己是对这个地方感到陌生,还是对某个人,明明已经在这里拍戏好几个月,明明——明明在一起那么那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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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西山的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
闭幕会议的最后一天上午,雨停了。
云层泛青,西山的影子比天空的颜色更深。
鸟雀成群地从窗外掠过,好像要逃离这片阴霾之地。
何耀方的提议被安排进了会议最后一项,汇富银行行长上台简单陈述汇富近期的一些人事变动。
“副行长之职当时也是内部举荐,由原副行长陈必忠推举,在职务执行过程中,存在越级和模糊职责的行为,鉴于其职位的重要性和特殊性,故采取撤销决定。”
何耀方的面容在下面始终带着笑意。
旁人捉摸不透他对陈豫景这番陈述的态度,少数观望,多数表情相似。
之后,陈豫景就几处地方分行的关闭进程进行了详细汇报。
这本不在何耀方的“提议”中,但陈豫景内容明确、主次清晰的汇报还是得到了前排一些认可。
曾朔坐在第三排,中间隔了两人是章叙清,她是辖属部门的一把手。
她看了会陈豫景,又去看何耀方。
从她的位置,能看到第二排何耀方的半边侧脸。
她是昨天下午收到曾朔通知的,说明天会后有投票,到时候弃权就好。
章叙清并不清楚原委。
今天到了会场,气氛与之前两天有所不同,她才听闻这样一项“临时性”的会程安排到底所为何事。
相比道听途说里的拉锯与谋算,台上传来的声音始终不疾不徐,站着的人并没有多看手稿,面容严整,与一贯在人前的表现并无差别。似乎于陈豫景而言,这就是一项日常性的事务汇报,并不掺杂任何,只是时间地点被挪到了这次的年中大会。
章叙清的第一反应,是想到先前那次结亲的传言。
虽然之后梁以曦同她说是没有的事,但看着台上容色不显、处变不惊的陈豫景,她心底还是不免抱持一份犹疑。
这样的场合,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面上那么简单。
换句话说,能坐在这里、在这里有一席之地的,心底的窟窿有多深,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眼下,曾朔直截了当的站位,也加深了章叙清的疑虑。
说到底,信任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他陈豫景于她而言,非亲非故,更何况,他还牵涉她最重要的家人,她不可能不多想。
思虑渐深的当口,周遭忽起一阵窃声。
章叙清回神。
台上,陈豫景正说到渠田农商行下季度的关闭安排。
就连曾朔,表情都变了变。
何耀方纹丝不动,目光始终投向台上的汇富银行行长,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没人敢去看他的表情。
章叙清总算摸清到底怎么回事。
一开始,看起来是因为何耀方的提议,汇富银行行长陷入了某种意料之外的境况,但就眼下的实际情况看,陈豫景借力打力,直接将拖了三四年还没关闭的农商行摆上明面。
这下,不关也得关。而且会关得很快。
章叙清默然不语。
她想起年前除夕和梁以曦一起回来看望外婆的陈豫景,亲密无间、宠爱有加——但她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有这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