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曦一个字都没回。
倒是他,半夜还在皱眉。
不过这段时间陈豫景的睡眠质量确实有所下降。
行里的事顶多占据他的精力和时间,他情绪上始终是有些阴郁的,有时候又是阴沉的。阴沉的时候居多。
因为眼下两人的分开,他总想起四年多前赶到医院李秘书告诉她梁以曦流产了。只要思绪回到那个时候,他就感觉心口是空的。
好像一下被剜掉了心脏。这么多年,他依旧毫无防备,就这么硬生生地、掏空了。
接着,他便会很自然地想起那通昭示因果的录音,剜掉的心脏再一点点变得坚硬,等到血管都结冰,他也已经一个人坐了一个下午一动不动。
汇富有他专门的休息室,一应设施也齐全,其实他在那里睡得比家里好。后来陈豫景归结为家里枕头太多。人都不在,放那么多枕头干什么,嘲笑他吗。可等他把梁以曦多余的枕头挨个收进柜子,他更睡不好了。好像它们突然间都有了脾气,声音变得更大,暴露了他心底的担忧,只好又拿出来,让它们声音小点,看着也好像梁以曦很快就会回来似的。
相比于这些乱七八糟、没什么规律的事故,最难弄的还是早上那点时间。
这间屋子有太多梁以曦的气息。有时候记忆里也会冒出来。记忆里的还要真。在一起这么些年,随便一个念头就可以让他好久都缓不了。甚至只是一场情事的开端,梁以曦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她靠近的想象,陈豫景都必须克制到极点,才能阻止自己往下想。
因为往下想是很容易的,稍不留神就陷进去了。房间空荡荡的,他又总觉得大夏天空调温度低,但也可能是他年纪大了——人在起床的几秒里就是会有点天马行空的情绪起伏。
只有梁以曦是他的温柔乡。
唯一一次没控制住,是想到某年冬天在湖州,早上她起不来,外面还下着雨,他要走,她不让,蜷在他怀里拿脚心磨他,自作聪明。陈豫景又气又笑,他盯着她熏红的脸,黑沉的眸子,仔细瞧着她,然后握住她的一只脚踝就分开了。梁以曦吓得小声惊叫,搂着他睁开眼,哪哪都暗,她却是无比明亮的,陈豫景笑着低头吻她。
时间不算太够,他是准备潦草一点的,也有点担心太急了梁以曦受不了会哭。于是就只开了个头,浅尝辄止的,他是惯能忍的,这点还显不到面上,注视着梁以曦,尝到那点甜腻湿滑,陈豫景只觉心口膨胀。谁知她主动迎了上来,不管不顾的,像只没有分寸的小兽,抵到最深才晓得受不了,望住他的眼底霎时水盈盈一片,眼泪水跟着淌下来。陈豫景只好把她往怀里托了托,然后去吻她的眼睛。
脊梁骨都要被她含化了,结果就是罕见地没走成——怎么走得了,他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要忘了。
他早就爱她爱到神智都不清了。他甚至幻想过如果再早一点遇到会怎么样。估计他的人生轨迹都会因为她而改变。就像常年阴暗潮湿、令人作呕的地方忽然得到阳光的眷顾,生机总是能有一点的。
因为不是在家里,那场情事全在被窝里。两个人贴得极紧,梁以曦从始至终都在他怀里,腰肢被他一只宽阔掌心牢牢箍着,动弹不得。陈豫景就记得她肌肤上快要融化的触感,热雪一样,还有她身体里极致的美妙,耳旁是间歇不断的水声、窸窣声、伴随着亲吻,按捺又激烈的呼吸声。
那个早上想起来,稀里糊涂草草解决,整个白天陈豫景都在想她。他也不是什么圣人。半夜实在想得不行了,给梁以曦发信息,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问她想看吗。他是不要脸的,发过去的照片一张比一张离谱,后面结束了还给她看握着的手里明晃晃的痕迹。
第二天果不其然就被梁以曦拉黑了。至于后面为什么加回来,是他拜托夏夏去道歉——说“以后不会这样了”,就这七个字,其余什么都没有,梁以曦还是被他的不要脸程度吓到了,加回来的速度赶得上拉黑的时候。
不过从始至终,陈豫景自认还是比较镇定的。
可是,当李秘书过来告诉他,杀青的礼物已经送出去的时候,陈豫景才发现,他根本不是镇定,他是有盼头的。
他看着李秘书,发现盼头眨眼就没了——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就会笑一笑,他简直气笑了。
想来也不知道如何说,也怪自己没提醒,陈豫景摆摆手,只好当做没事发生。
拿出手机准备给梁以曦发个信息。
往上翻了翻,好几页都没回,陈豫景叹了口气,开始编辑。
等编辑好天都暗了,发过去半小时还是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