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布鲁诺依旧沮丧,“我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波西若有所思,而后灵机一动:“我记得你说你学过油画。”
“如果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那就为我画一幅肖像吧,道格拉斯先生。”波西温柔地看着布鲁诺的眼睛。
布鲁诺有些犹豫不决:“为你画一幅肖像?”他深深注视着眼前的波西,情绪忽然间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不,我不能!抱歉,波西,我做不到!并且,我以我的名誉担保,任何人都无法将你的美貌完整覆刻到画布上……所以,请不要为难我——算我求你。”
“你怎么会这么说?道格拉斯先生。”波西没料到布鲁诺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但他依旧佯装镇定,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这样会让我认为你是在恭维我。一幅画而已,没那么严重,我可以付你润笔费。”
布鲁诺大叫道:“天哪!你误会了,波西,这不是恭维,不是恭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不,我不信你不明白!”
“我之所以不想为你作画,是因为我太爱慕你了!”他双手掩面,“正因如此,所以我不愿意,也不忍心用我那拙劣的画技来亵渎我仰慕的神明!这根本就不是润笔费的问题,当然,能为你作画是我的荣幸,我不会收取你任何费用!”
波西有些惊讶,而后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微笑:“你的措辞吓到我了,道格拉斯先生,你也太不理智了!或许你没有亵渎神明,但你方才那番话亵渎了我们的友谊!我亲爱的朋友,我想我至少要花一年时间来忘记这件令人伤心的事。”
“噢不,请原谅我的过失!”布鲁诺哭着拉住波西的衣角,“你就当我刚刚是中了夺魂咒吧……不要生气,波西,我不会再亵渎我们之间的友谊了!”
听他这么说,波西长呼了一口气,擡手握住布鲁诺的肩膀:“你永远记住,道格拉斯同学,我们是朋友丶是亲密无间的好友。当然,如果可以,我们的关系也能更进一步。但我并非是你所说的神明,你也不会成为我的信徒,我们之间是完全平等丶不存在任何等级差异的,你明白吗?”
“明白了。”布鲁诺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波西从挎包中掏出两管颜料,分别是谢勒绿和祖母绿,而后交给布鲁诺:“这是我珍藏已久的颜料,现在送你了……将它们都用在我的肖像上吧——我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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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诺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颜料,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波西的请求。放假前一天,布鲁诺终于完成了那幅充满生机的肖像画。
“你真的愿意将它送给我吗?”大草坪上,波西望着画像来回踱步,“我有些怀疑,道格拉斯先生。说真的,如果是我,我会偷偷带它去巴黎展览。”
布鲁诺目光聚集在画布上,他不得不承认那是他最好的作品。布鲁诺学油画不过三年,人物肖像是他最不擅长的领域。因此在拧开盖子时,他就已经草拟好这两管颜料的悼文了。
然而从蘸上颜料的那一刻起,画笔就好像被施了魔法,以至于连画家本人都分不清:究竟是他控制画笔,还是画笔在利用他?
画布上,一位穿着白色风衣的金发美少年安静地坐在小船上,身后葱茏的绿树无时无刻不在向他招手,碧波中摇曳的青荇也试图用她们最妖娆的舞姿来吸引画中人的注意。
而画布中央的波西更是栩栩如生,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中却藏着无法言述的哀伤。孤独借微风之躯与他紧紧相拥,此刻,他仿佛跳出了那片绿油油的繁华之景,跳出了那个——本就不属于他的世界。
“不是送,是还。”布鲁诺挠了挠手臂,“它一直都是你的,从它还是个空白画布开始,它就已经属于你了。”
波西一怔,摇头叹息道:“只可惜,这幅画是要送给我姑妈的,她很爱我,不过我想她有了这幅画以后就不再需要我了。谢谢你,道格拉斯先生,你才是我的神明。”
布鲁诺诧异地凝视着波西的眼睛——这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是如此深邃而又迷人。他似乎读懂了波西言语背后的深意,却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波西……”布鲁诺夺眶而出的泪水令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他想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口。
暑假,西弗勒斯收到了一封来自波西的信:亲爱的斯内普先生,最近过得还好吗?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姑妈带我搬去了新家,那里没有纺织厂,没有臭水沟。后面是新家地址,希望您能来我家做客,我们随时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