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到任川的肩窝上,闷闷的声音传出:“对不起,我以前过得太糟糕了。”
任川没有说话,除了眉梢有一些躁意,表情始终平静,温柔。
在沈默中,季璃变得惊惶,他战栗着忍着,抓着衣角的手指因为太用力而变得发白。
糟糕吧。
他确实太糟糕了。
师父曾说若犯罪过,及早忏悔,便可消罪,这半年来,季璃无数次端坐在庙堂前,对着慈悲的佛像一次又一次地忏悔,结束时,他总会很快地睁眼,因为想看到佛像平静的表情,像原谅他的神情。
可此刻,他却没有擡头。
只敢做鸵鸟,深埋在薄荷香气里,胆怯着。
任川抚着季璃的后脑勺,望着窗外,只是说:“不糟糕,我只是在想,如果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如果那个在你被需要的夜晚,是我在就好了。
季璃僵住,脑后轻柔的抚摸传递到他意识里,紧接着,嗓子里的颤意完全止不住了,他捂着脸,泪水和呜咽声一齐挤入指缝间,纤瘦的脊背躬成弧线,所有苦闷丶紧张和震颤,在此刻得到一个肯定的安抚。
他好像回到第一次获得平静的那一天。
袅袅松香,平静的佛像,伴着夏日的粉霞。
佛看着他说:罪业尽消生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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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璃哭了很久,像要把所有的苦闷一次性地倾吐出来。
包括在惹怒赵德义之后,那个漆黑的地下室,那副他躺在百合花蕊里的画,还有面对盛气凌人的校方,他只能咽下苦楚和委屈的无助。
说到最后,他疲倦极了,在窗台上那抹橘色光线消失时闭上了眼。
任川皱着眉盯着季璃的侧脸,很长时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季璃皱起眉时,用手指,轻轻抚平烦恼来过的痕迹。
眸色暗沈半晌,他拿起电脑,屏幕冷光在暗色中亮着,一直到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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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一下。”任川打电话给冉言,声音里有一股阴郁的冷淡。
凌晨,冉言没精打采地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等着,夜色和安静溢满整座寺庙。
一道微弱的“吱哑”声打破宁静。
任川踏着夜色而来,冉言楞了一下,没什么精神的眼皮被撑开,他仰着头看了一会,语气犹豫道:“...你,怎么了?”
“这种能告吗?”任川面无表情,把手机递到冉言手里。
冉言接过,把一份文档从上至下滑到底,看到中间时,熟悉的照片让他的手指停顿片刻,过后,彻底敛起倦意。
他擡头看任川,问:“你这都从哪找的?”
任川坐到他旁边,语气平平:“网上。”
“网上?”冉言推推眼镜,“你人肉他了?”
任川没说话,只是凝着夜色,多亏了赵德义平时对个人隐私并不重视,通过一个手机号,任川便顺手牵羊地挖出很多信息。
这人也挺对得起他特意写的工具,越挖越有,在国内社交媒体上还秉着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在境外便开始暴露真面目。
准确的说,是变态的嘴脸。
他经常引诱一些好看的年轻男孩,跟其恋爱,然后偷拍对方并将其分享到外网,甚至还经常分享一些以男孩们为灵感的画作,那朵百合就在其中,被高高地无所顾忌地置顶着。
“如果可以,我想把这人往死里告。”任川看向冉言。
冉言其实很想问你到说得到底是告,还是搞,他看了任川一眼,只觉得现在只差一根火柴,轻轻一划,能将眼前的这个人瞬间引爆。
他有眼力见,点头应了声:“行,我明天问问我妈先。”
“谢了,事成上门跟冉姨道谢。”任川捏了捏鼻梁,头一次对羽翼未丰的自己感到无力。
“谢什么,惩恶扬善,我妈肯定乐意。”冉言拍了拍他的肩,犹豫了会,还是说:“川儿,点到为止。”
他指得是人肉搜索这件事。
任川亏在长相,其实他们三人之中,任川一直都是最克制也是最守规矩的人。
小时候捣乱,都是李子文拽着,他在后面不动声色地推着,才能把任川骗到捣乱队伍里来。
长大后更是,任川似乎无形中就养成了极高的素质和道德标准,努力,正直,且遵纪守法。
“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冉言伸了个懒腰,支起下巴看他,“趁着这天不错,聊聊?”
跟冉言似笑非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