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不愈,路经此处,闻到“春不老”花香,竟瞬间感觉精神饱满。
沈易在旁笑说:“真乃顾清绮之愿景:无量寿与无量生。”
柳如絮听了常会莞尔,回忆起当初顾清绮在太庙地宫最后决意牺牲的身影,不免淡淡心酸。
酉时时分,天色微暗。
沈易推开医庐的木门,走到院子里,一眼便看到柳如絮正在煮药,火光映她容颜。
他伸手扶她起身:“你腿伤还未痊愈,别太劳累。”
她微笑:“无碍,我这点伤比你当初可好太多了。”
他看向自己那半机关骨右臂,如今寒髓在那处已基本融入体温不至过寒。
远处大漠尽头隐隐夕阳染红天边。
他感慨:“多亏你当初救我,让我活到此时。”柳如絮笑而不语,满心温暖。
菌丝女童忽进院子,神色严肃地指向东方天幕:
“……紫微……新生……”
她语句支离,但柳如絮、沈易都领会:
那是她察觉到东方星象又有变动,或许预示天下再生机遇或再一场风云?
不过两人都没再紧张如昔,毕竟他们已习惯风浪。
“就看看吧,我们终归不能掌控一切。”
柳如絮抚摸女童发顶,温声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夜色降临,幽冥行者一次又一次潜行在各处裂隙和废墟之间。
他将最后一支子午追魂香插入雪山隘口冰层,点燃后缓缓凝出顾清绮虚影。
这虚影面含微笑,朝医庐方向下拜,算是告别。
接着行者挥袖散出无数细小菌丝,化作天灯般在大漠、雪山与山谷里依次点亮,如星河般缭绕。
无声中,他留下最后低语:“蕈熄星沉处,人间春不老。”
随后他躬身一礼,自此消失在茫茫夜色——
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身负新使命或已然放下红尘。
天灯漫卷云霄,映照出数里范围宛如白昼。
若有人驻足远观,或可见在荒原某块石碑上,刻着这样的字句:
“星陨魂归处,蕈生万物苏。”
言尽于此。天下重新归于平和,再无永昌帝菌躯或巫咸玉种之乱。
世人只以为一场天象异变后风平浪静,却不知多少英魂与血泪支撑起新的安宁。
若干年后,在西域某个驼铃酒馆里,人们听到一则传奇:
有一对男女医生在雪山边疆行医济世,女方美而坚强,男方沉默温柔却有一只怪异机关骨手臂;
他们收养一位外表稚嫩却神情古怪的女孩,好似身怀神异,不怕寒毒,能与冰灵芝对话……
酒客们纷纷笑谈,说那“三人”或就是当年平息紫微逆行的英雄。但大多人不信,觉得无非是古怪传说、神魔故事而已。
不过,也有些商队自称亲眼看过:
三匹菌丝天马在云端奔跑,为首者鞍上刻有“千金方”字样。有人追寻却扑空,只得远远拜望。
更有人于朔月夜见到一株冰灵芝在山坳里绽放,花蕊里浮出顾清绮模糊面影,对其轻声劝诫:
“世间苦海,众生需互相搀扶……”
便倏然消失。
这些异象时常伴随冥火天灯在夜空飞舞,宛如遗落人间的神迹。
回溯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
柳如絮曾担负门枢胎,历经数次生死;
沈易在机关骨与寒髓重塑间坚持活下,只为陪在她身侧;
顾清绮分裂善恶体,牺牲于青铜浑象内;
镇北侯、永昌帝、巫咸等先后落幕;
无数牺牲与恩仇留在岁月深处,只剩寥寥记忆。
门枢虽涅盘,新世界却悄然展开:
菌丝女童换形为女童真实人形,或许保留母株少许力量,却与柳如絮一家同住医庐;
冰裔族群可能依旧在极北深山沉默;
幽冥行者踪影不再,而各处民众却感知春回大地,久违安宁似已可期。
医庐深处一个密室,柳如絮时常看着沈易沉眠时的容颜。
他虽已可活动,却常陷入昏昏状态,需要再几年的调养。
只要女童在旁弹拨菌丝弦音,他也许能短暂恢复清醒,与柳如絮对视浅笑。
那口深谙“死而复生穴”寒泉仍在滴水,整座院落透出碧莹寒气,有时夜深静寂时似能听到顾清绮山歌回响——或许是幻听,也许她善念魂魄真的守护于此。
某夜,柳如絮坐在院中仰望星空,见到紫微垣星象明亮安稳,几颗本该动乱的星辰已回归本位。
不由想起当初永昌帝那句“朕之紫微逆行”,如今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