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冬日的阳光却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斜射在锦衣卫衙门的院墙上。青灰色的砖石墙头布满了尖刺,与遍布巡逻的缇骑、校尉相映成一股压抑森严的气息。
在主院通往后院的长廊尽头,绿苔生在石缝之间。墙上搁着几只木架,上头悬着零零散散的兵器,在寒风中发出轻微撞击声。沈易踩着湿滑的石砖走过,呼吸间带着未愈的伤痛,每走一步,肩头都隐隐作痛。
侧院是锦衣卫为“特殊人员”准备的临时住处:有些是身份不便公开的线人,有些是待审的要犯,但又尚可利用;还有的则是朝廷机密的“证人”,如同沈易这样,被卷入大案,却暂时不方便放走,也不能让他死在暗牢。
沈易微皱眉头,回想起自己入住侧院的这三四日:
不断有各类朝堂、江湖传闻通过各个缇骑的口中散播,他也偶尔能听到只言片语,比如“某地又查获私盐”、“北疆藩王军费数额不明”、“御史与厂公翻脸”……
顾鸣山只在第一天对他下达“别乱跑,等我召唤”的警告后,便再未露面。
那位冷面女校尉时不时出现在院子里,似乎负责巡逻、拷问犯人,偶尔也瞥他一眼,但从未主动与他说话。
锦衣卫就是这么一个冰冷的世界:满是利益交换,满是杀机与权势。沈易清楚自己只能算是“可暂时留用的棋子”,若稍有不慎,随时可能被当弃子处置。可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离真相最近的地方。
“父亲……沈家血案……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沈易心中恨意难平,却表面不动声色。几个小厮给他端来粗茶淡饭,他一言不发地吃下,借以恢复体力。伤势已渐渐好转,伤口虽然还会疼,却不再流脓或裂开。他打算再过几天就能活动自如,那样一来,逃跑或查案都会多几分底气。
用过早饭后,他坐在侧院那棵老槐树下,出神地盯着落叶堆。一只灰褐色的麻雀正在枝头叽叽喳喳,似乎丝毫不惧这森严之地。沈易的思绪却早飞向另一个世界——那个已开始模糊的现代都市、以及父亲遭屠戮的血夜惨景。一切都像夹在他脑海的两段断层记忆,一旦回想,就头痛欲裂。
“我的现代记忆真能帮我复仇?可那是古代啊,信息闭塞、人治至上,光有法医或推理知识,还不够……”
他深吸口气,暗暗下定决心:必须借助厂卫的势力,却不能完全依赖,要学会周旋、观察、积攒自己的力量。否则,与其被黑衣人暗杀,不如在这衙门牢狱里老死。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脚步声,轻巧却急促。沈易微微侧头,果然看到那位女校尉沿着长廊快步走来。她依旧是一身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神情冷峻;只是在早冬的阳光下,沈易依稀能看见她鬓角微微泛汗,似乎刚经历过什么急行军一样。
她径直走到他面前,不容置疑地道:“跟我来。”
沈易愣了愣,“去……哪儿?”
“别废话,镇抚司有事。”女校尉冷冷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躁。随即转身就走,“要不想等会儿被抓去用刑,你就跟上。”
沈易心下一紧,不再多问,扶着槐树干站起身,快步跟了过去。
两人穿过数道回廊,远远地就看见镇抚司的大门前陈列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锦衣卫校尉,气势森严。正堂里面,传来一阵嘈杂争执声。沈易心头一凛:这几日厂卫衙门虽然忙碌,但从未如此戒备森严,看来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等他们走近,果然听见堂内有人咆哮:“胡说!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如何就成我家老爷同谋?老爷并不在京啊!”
另一个声音厉喝:“少在这里巧言狡辩!刀上刻的名字可瞒不了人,我们追查多日,可没错抓!”
听起来似乎是一桩“命案”或者“要案”引发的审问。命案与刀上刻名几个关键词令沈易心头一动:又是与刀兵相关?若真跟某勋贵、或边关势力扯上,也许能与沈家灭门案相互印证。
女校尉对他招手:“进去。”
沈易只得跟着踏进正堂。立刻看到门里灯笼高挂,左右两侧列着飞鱼服校尉,个个刀柄在手,杀气腾腾。中间是一张公案,上首坐着一人,赫然正是顾鸣山。
相比几日前在暗牢里见到时的冷冽,这时的顾鸣山脸色更黑了几分,鼻孔微张,似怒不可遏。他盯着下首跪着的两个人:一个是衣着半旧的男子,像是某家仆;另一个则是被捆了双臂的壮汉,满头大汗,不停求饶。
“镇抚使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只是拿人钱财、替人送信,根本不知那刀是何来历——”壮汉哭喊。
顾鸣山重重一拍桌子:“闭嘴!一口一个‘不知’,你当我厂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