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深秋,太行山脉的晨雾如同浸透棉絮的硝烟。李二狗蹲在鹰嘴崖的瞭望洞,铜烟锅里的火星子明明灭灭。崖下蜿蜒的山道上,驮着膏药旗的骡队正慢吞吞爬坡,铜铃声在山谷里荡出回响。
"三当家的算准了时辰。"他捻灭烟灰,将拇指食指圈成铜钱大小,对着朝阳比划驮队距离。身后十五个弟兄正在给土炮装填铁砂,炮膛里塞着用桐油浸透的棉絮。
山风送来几声东洋话,李二狗的独眼眯成缝。驮队中间那几头骡子背上的木箱格外宽大,压得青石板上尽是白印子。他记得前日劫了封密信,上头说这批货是关东军新研制的"防疫物资"。
"放滚石!"他挥动红布条。两个赤膊汉子抡起铁锤砸断藤索,千斤重的石碾子轰隆隆滚落山崖。驮队顿时炸了锅,东洋马受惊扬起前蹄,木箱翻落时摔出几个白铁罐子。
李二狗抄起榆木炮的引线,突然瞥见碎木箱里滚出团黑乎乎的东西。那物事在晨雾里舒展开八条细腿,竟是个铁皮蜘蛛!足有磨盘大的机关兽,复眼闪着绿光,腹下伸出根铁管。
"趴下!"他嘶吼着扑倒身旁的愣头青。铁蜘蛛喷出股黄烟,被山风卷着扑向崖壁。沾着雾气的岩壁立时腾起白沫,青石竟被蚀出蜂窝般的孔洞。
"他奶奶的化骨水!"李二狗的后槽牙咬得咯吱响。眼见铁蜘蛛往山道上方攀来,他扯过装铁砂的麻袋,将整包火药倒进榆木炮膛。
"轰!"
炮声震得耳膜生疼。铁砂裹着火团撞上铁蜘蛛,炸开的火星引燃它腹中的药液。那怪物在烈焰中抽搐,铁腿插进石缝里直冒蓝烟。驮队的东洋兵举着短枪往山上冲,被滚烫的铁水珠溅着,惨叫着滚落山涧。
待硝烟散尽,李二狗攥着砍刀摸下山道。幸存的骡子跪在血泊里哀鸣,白铁罐子滚得到处都是。他用刀尖挑开罐口封蜡,里头是泡在药水里的老鼠崽,每只尾巴上都绑着细竹管。
"造孽的玩意..."他啐了口唾沫,忽听得头顶传来破空声。三架贴着膏药旗的铁鸟掠过山脊,机腹下坠着黑乎乎的桶状物。
"躲进山洞!"话音未落,铁桶在半空炸开,漫天飘下鹅毛似的白絮。有个愣头青伸手去接,指尖刚沾上就鼓起鸡蛋大的水泡。
"是瘟神散!"李二狗扯下褂子蒙住口鼻,"快拿火油烧!"众人手忙脚乱泼油点火,山道上腾起三丈高的火龙。热浪里飘来焦糊的恶臭,那些白絮遇火竟发出婴啼般的尖啸。
当夜,聚义厅的松油灯照得人脸发青。李二狗把铁蜘蛛残骸摆在香案上,十几个当家的围着那堆废铁嘬牙花子。大当家独眼龙用烟杆戳了戳机关兽的复眼,里头掉出半截蜈蚣似的发条。
"关外来的新式兵器。"军师白秀才捻着山羊须,"听说奉天城有个叫七三幺的魔窟,专造这些阴毒玩意。"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梆子声。守山门的疤脸冲进来,怀里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山脚捡的,说是从魔窟逃出来的!"
少年左臂只剩半截,伤口用破布胡乱缠着。白秀才掰开他紧攥的拳头,掌心是枚刻着菊纹的铜钥匙。"地...地牢..."少年突然瞪大眼睛,"三百个活人...铁笼子...灌黄汤..."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诡异的铜铃声。两头戴斗笠的黑衣人立在月光下,手中提着三尺长的招魂幡。左边那人手腕一抖,幡上铜铃骤响,少年突然口吐白沫,脖颈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动。
"东洋摄魂术!"白秀才甩出袖中飞刀。黑衣人闪身避开,右边那个从腰间抽出根铁笛。笛声如夜枭啼哭,香案上的铁蜘蛛残骸突然颤动,八条铁腿竟自行结合!
"护着大当家!"李二狗抡起条凳砸向机关兽。铁蜘蛛复眼绿光暴涨,腹下铁管喷出股酸液,条凳瞬间蚀成蜂窝。独眼龙抄起香炉砸过去,滚烫的香灰迷了机关兽的双眼。
白秀才与吹笛人缠斗至庭院。月光下,他瞥见对方后颈的刺青——菊纹中央盘着条八头蛇。铁笛突然裂成九节鞭,鞭梢弹出倒钩直取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墙头飞来支燕尾镖,正钉在吹笛人腕脉上。
"凤三娘来迟了!"红衣女子翻身下马,腰间软剑抖出七朵剑花。吹笛人袖中撒出把毒蒺藜,借着烟雾遁入山林。庭院里只剩铁蜘蛛还在发狂,直到凤三娘挑开它胸前的铜盖,一剑刺碎核心机簧。
五更天时,少年在剧痛中咽了气。白秀才从他贴身衣袋里搜出张血绘的地图,上头标注着魔窟的通风暗道。凤三娘摩挲着铜钥匙上的编号,忽然想起上月劫的那批军火箱上,也有同样的菊纹暗记。
"这是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