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的忽然失守,如同一滴水滴入油锅,炸得江宁城里的李璟和大臣们慌了手脚。
看看地图就知道,作为南唐的重要军事据点,其失守意味着南唐精心构建的长江防线出现了巨大缺口。
长江中游的战略要地落入敌手,敌军可借此顺江而下直逼江宁,南唐小朝廷面临着直接的军事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囤积重兵的长江防线瞬间形同虚设。
徐灏的这一刀,准确的插进南唐的软肋,让李璟痛不欲生。
都到这个时候了,南唐的重臣们想的不是如何重新组织防线,并且反击夺回失地,而是还在忙着排除异已。
宋齐丘首先开炮,弹劾韩熙载“擅启边衅,置社稷安危于不顾”
冯延巳立刻跟上,火力全开:“熙载此人自北而来,素闻与中原亲厚,前日有府中奴仆出首,有信使往返于南北........”
这就是赤裸裸的诬陷了,就算韩熙载真的和中原联络卖国,怎么可能就被冯延巳轻易发现。
韩熙载气得上书自辩,和宋齐丘、冯延巳对喷,两派各有拥趸,吵得不可开交。
李璟环顾整个长江沿岸,精锐都派出去北伐了,他无兵可用,
他难得的英明了一把,不理会手下大臣的互相攻讦,连下几道圣旨。
第一,招北伐诸军火速回军。
第二,诏楚州刺史何敬洙,升任武昌军节度使,火速率军夺回鄂州
第三,圣驾幸洪州
其中第三道圣旨被门下省封还,宰相张洎上书,言辞激烈,大概意思是:“陛下你这是逃跑,你不能走,你若一走,长江防线兵马跟不跟你走?三省六部官员们跟不跟你走?江宁百姓们要不要跟你走?你走了不要紧,长江防线就将彻底崩溃,长江一崩,淮河便成无本之木,也保不住,从此国家怕是再无宁日了”
好说歹说,算是把一心逃跑的皇帝劝住了。
七月八日,何敬洙带着一千兵,匆匆赶到江宁,李璟在宫中接见,握着他的手,言辞恳切的拜托他,一定要夺回失地,如果不能夺回,也要守住黄州一线,坚持到北伐诸军回援。
何敬洙此人是南唐难得的名将,他是家僮出身,虽然身躯不高、相貌丑陋,但为人骁勇而有决断,擅长射术,统军有方。
成为楚州的地方官后愈加勤勉为政,时常微服查访民间,访求百姓疾苦,很得百姓爱戴。
宋齐丘在一旁忍不住进谏:“北兵强悍,何将军宜坚守黄州即可,万万不可野地浪战........”
何敬洙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敌军前来,我当与全城军民死战。大丈夫怎么能惴惴不安、闭门自守呢?”
宋齐丘一滞,脸色通红,这句话明显就是讽刺他畏敌如虎呢,从此宋齐丘就恨上了何敬洙。
李璟搜罗全城,把自已的御林军都交给了何敬洙,更有钱粮无数,算是把底子都翻上来了。
最后凑齐了三万大军,其中战兵七千,民夫两万,乘了上千条大船,水陆并进,顺着长江逆流而上。
何敬洙前脚刚走,在宋齐丘的撺掇下,张洎、冯延巳几个人又开始作妖。
张洎又一次上书,指出现在陛下把最后一副家当都给了何敬洙,需防郭威旧事......
这句话简直杀人诛心,明白的告诉皇帝,建康城里已经没有兵了,北伐诸军回援需要时间,你把能调动的人马都给了何敬洙,如果他也来一出“黄袍加身”,陛下你要怎么办?
只是因为何敬洙驳了宋齐丘的面子,他就要往死里整人。
第一次李璟不理,但是架不住文官们接二连三的上书,奏折雪片似的飞来,耳根子软的李璟,终于猜忌起来,在冯延巳的建议,和宋齐丘的举荐下,拜陈觉为武昌行营应援使、都监,顺江而上,与何敬洙汇合,共同指挥鄂州之战。
“应援使”也就罢了,真正厉害的是这个“都监”,它相当于皇帝派出的监军,明晃晃的告诉将军们,朕有点不信任你们。
而且按照南唐规矩,后勤辎重要由监军来分配。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古有明训,李璟却偏偏派出个什么也不懂的文官去掣肘何敬洙,焉得不败。
何敬洙在路上听说了江宁的情况,又知道皇帝派来了监军,气得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
再说北面,南唐皇帝撤军的圣旨传到北伐的三路大军之中,边镐一言不发,转身便撤,短短三天跑出一百多里,王彦超也不去追赶,任他逃脱,徐州太重要了,须防边镐杀一个回马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