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板房上哗哗响,三个戴“239旅军务科”臂章的军官正围着张三条腿的破桌子较劲。
最年轻的上尉猛地拍向冻成硬板的花名册,纸页上的钢笔字洇着水痕:“机械化步兵团还缺三十七个驾驶员!就说队列里那小子,”他指了指正在跺着脚取暖的瘦高个,鞋帮裂着口露出冻红的脚踝,“在家连电动三轮车都没摸过,还敢说自己会开车?”
中校扯下冻得黏在手上的毛线手套:“没摸过车才好使唤!昨天刚收的那个开了十五年渣土车的老油子,非跟老子掰扯刹车有毛病。”他突然提高嗓门,“狗屁!刹车油管早被冻裂了,他还搁那较劲说‘老司机能凭手感’,差点把整车人倒进结冰的河沟里!”
“可方向盘没助力啊!”上尉指向远处正在加装钢板的民用卡车,驾驶室里的士兵正弓着背打方向,胳膊上的肌肉隔着棉袄绷得像钢筋,“昨天打方向盘的兵把肩关节掰脱臼了,现在还吊在卫生所输液呢!”
中校用冻僵的手指敲了敲铁皮窗框,透过结着冰花的玻璃,能看见难民正被逐个往卡车驾驶室里塞。
穿汽修工装的、开过农用三轮车的、甚至有个戴厨师帽的胖子,此刻正哭丧着脸被推上驾驶座。
“把穿工装的、戴安全帽的、沾过方向盘的全给我划拉过来。”中校收回目光,“剩下的…”他抄起红笔在花名册上狠狠划了道,笔尖戳穿纸页,“统统填步兵连,扛不动枪就去背炸药包,老子这儿没养大爷的地儿!”
……
“唉,要是能分到炊事班就好了。”张涵踮着脚尖,望着广场西北角飘来的炊烟,铁皮灶台上的铁锅正冒着热气,几个戴白套袖的士兵用木棍搅和着稀汤,“哪怕每天捡煤块烧火,也比在前线死战好。”
“要我说,还是装甲营最舒坦。”老李突然开口,他用下巴指了指远处检修履带的老兵,对方穿着打满补丁的棉袄,袖口露出半截坦克兵特有的护腕,“钻到坦克舱里,关了舱盖能躲风雪,发动机一轰比火炕还暖和,听说还有自带的加热饭盒。”
陈默突然拽了拽老李的袖口,校服领口露出半截冻红的脖子:“装甲营的坦克舱能防弹吧?上次听难民说,感染者的爪子能拍穿卡车钢板,可坦克装甲有十厘米厚……”
“厚有个屁用!”张涵打断他,“你看见刚才被轰出来的俩壮汉没?装甲营只收能钻窄小舱口的老兵,新兵蛋子塞进去连炮塔都转不动。”他指了指正在爬出车舱的坦克兵,对方棉袄上全是机油印,“再说了,坦克一旦被被感染者围住,那也是死路一条。”
陈默望向炮兵营方向,24门83式榴弹炮的炮管斜指天空:“炮兵营呢?听说一炮能轰平一条街,不用跟感染者贴脸。”
“炮管子看着威风,”张涵指了指远处炮兵阵地,两名炮手正往炮位拖曳发射药包,帆布包角冻得硬挺,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可一发发射药就几十公斤,一打起仗来就得搬两三个小时?再说了,算密位得懂三角函数,你以为是在课堂上画坐标系呢?炮弹打偏了,连长能把你塞进炮膛当校准弹。”
老李啐掉嘴角的冰碴,目光扫过通讯营的集装箱,漏出几截晃荡的天线:“那通讯连总该行吧?摆弄电台不用费体力,咱在物流园开过对讲机。”
“通讯营确实不用卖苦力,”张涵向前挪动了几步,“可听说得记密电码、架天线,还得跟着部队钻林子架线。咱这种新兵,能分到机械化步兵营摸卡车方向盘就不错了”
老李突然用肘尖顶了顶张涵,眼神飘向正在给难民分类的少校:“那你说咱们能分到哪去?总不会只能分进机械化步兵吧!”
张涵叹了口气,“不然你还盼着啥?咱没力气扛83式的药包,没脑子记通讯连的密电码,更没门路往长官兜里塞条子。能在卡车连当‘人肉挡风玻璃’就谢天谢地,至少西个轮子能带你跑出感染者的扑击射程。”
引擎声突然撕裂空气,一辆喷着蓝烟的物资车驶过,车尾铁栏上捆着的难民们骚动起来。
穿西装的中年人扒着栏杆,对着“炮兵连”木牌比出大拇指,声音带着讨好:“炮管子远着呢,猫在后边开炮,枪弹都够不着!”他说话时舌尖总往缺了门牙的齿缝里钻,大概是在难民区挨过揍。
旁边穿黑色羽绒服的壮汉对着机械化步兵的方向“呸”地啐了口带血的雪,声音粗哑:“就这破部队?分进去就是给感染者当开胃菜的!”
而更多人则盯着自己胸前刚挂上的临时胸牌,那上面用马克笔写着的所属连队,正像风雪中摇摆的铁皮招牌。
决定着他们在这个冰窟般的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