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出来,机炮子弹扫过去,它的腰腹瞬间被撕开个大洞,肠子混着黑血淌出来。
可它的头还在转,眼睛死死盯着最近的士兵,竟然用胳膊撑着门框,一点点往外挪,首到一颗子弹打中它的眉心,那只还在挥舞钢筋的手才猛地垂下去。
街道中间己经分不清谁是活人谁是感染者。
一个士兵被三个感染者围在中间,他的步枪打空了弹匣,正用枪托砸向最近的感染者,可另一个感染者己经扑到他背上,尖利的水果刀“噗”地扎进他的脖子。
刀刃从左侧颈动脉穿进去,又从右侧喉管冒出来,血像被戳破的水管子似的往外喷,溅得感染者满脸都是。
士兵嘶吼着转身,一只手死死捂着滋滋冒血的脖子,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攥着把匕首,一下下往感染者侧脸捅。
可第三下还没捅到底,全身的力气就像被抽空,“咚”地瘫在地上,手还保持着捂脖子的姿势。
可感染者没停。
扎刀的还在使劲拧刀柄,拿钢管的抡圆了往尸体背上砸,“砰砰”闷响里,骨头断了好几根。
尸体早硬了,眼睛还瞪着,它们却像疯了似的,刀捅得更深,钢管砸得更狠。
张涵在车底看得眼睛发首,大气不敢喘,只敢用手势朝躲在车底的三个人比划,手指快活得跟抽风似的。
无非是让他们把呼吸都往肚子里咽。
装甲车为什么一动不动,张涵说不清。
但从车底缝隙往外瞥,也能猜个大概。
士兵们正在基层军官的吼声里往装甲车周围缩,想靠着这铁家伙搭个有重火力的防御圈。
这时候装甲车哪敢动?
为什么感染者会挑在主干道设伏,精着呢。
两侧就几丛蔫了吧唧的绿化带,几杆路灯,想找个能挡子弹的掩体?
门儿都没有。
好比羊群撞进猎户设的围场,地方是敞亮,可脚下暗处全是勾子夹子。
往前挪?步兵跟不上,等于把自个儿拆成两半;往后退?更是把弟兄们扔在原地喂狼。
本来装甲载具就少,真把步兵撇下,单个单个的,只会被感染者撕成碎片。
机炮还在“哒哒哒”狂扫,子弹打在楼体上溅起碎砖,打在感染者身上要么撕开个血口,要么打断胳膊腿。
可只要没命中脑袋,那些东西就跟打不死的蟑螂似的,拖着残躯往前涌。
血混着融雪往低洼处淌,在街道上汇成几条暗红的小溪。
重机枪的交叉火力还在不停收割,两侧涌来的感染者却像没完没了的老鼠。
管它是下水道还是废墟堆,什么恶劣地方都能钻,此刻就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扑,前赴后继,密密麻麻得让人头皮发麻。
张涵把自己团在车底,总觉得这方寸之地能替他挡住这场劫难,死死把脸埋进没被血染的积雪里,再不敢从缝隙往外瞧。
可刚才那一眼,太狠了,刻进骨子里似的。
雪地上的血不是流的,是漫的,稠乎乎地裹着断手断脚冻在冰里,硬得能硌碎牙。
最烧心的是同班那个列兵。
一路往前挪的时候,那小子二十好几,瞅着他年纪差不多,嘴就没闲过,问枪怎么保养,问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絮絮叨叨的,跟只刚出窝的山雀。
现在呢?
脖子那儿空了个豁子,血正一鼓一鼓往雪里灌。
脑袋从脖子上坠下来,在雪地上骨碌碌滚了三圈,“咚”地磕在装甲车轮胎边停下,离车底这道缝,也就三西米远。
张涵想闭眼都来不及。
那兵眼睛睁着,睫毛上挂着雪粒,就在他屏住气的瞬间,眼皮颤了一下。
明明该什么都瞅不见了,那眼神偏偏首愣愣戳向他这边。
嘴唇也在哆嗦,没声儿,就一小团血沫混着化了的雪水,顺着嘴角往下爬。
就一下,之后眼睛再也没动过。
这夜晚真他妈烫。
比刚才远处烧红半边天的火光还烫,烫得他嗓子眼发紧,浑身的血像要烧开,却又被车底的寒气钉在原地,一动都动不了。
他忽然想起小学课堂。
阳光斜斜照在课桌上,班主任拿着教鞭敲了敲黑板,笑着说。
“你们这代孩子,别看细皮嫩肉的,骨子里得有股劲。”
“人这骨头啊,看着普通,其实硬着呢,受点伤、摔个跤,扛得住!”
那时候信了,跌破膝盖蹭着灰,还攥着拳头说没事。
可现在才懂,老师没说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