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越货,战场厮杀,有甲和无甲差别巨大。
一向是抢手货,能卖到一万钱左右,还是有价无市,即便是北府军,披甲者也是少数精锐。 正常打造一套铁甲,单是耗费的铁料、皮料、火炭、丝绦都需要八九千钱,需要三四十人半年才成。 若是明光甲、黑光甲等上乘货,价格还要翻上几倍,投入的人力物力也跟着涨。 刘道规还准备留着以后用,现在看来留不住了,而且铁甲的保养也是麻烦事,需要经常沙洗、晾晒、修修补补、涂抹油脂…… 不然以江左的气候,半个月便会锈迹斑斑。 “那也不够……”刘道规叹了一口气。 忽然想起王谧的那句话:日后遇上麻烦,可派人来建康乌衣巷王府知会一声。 王家自然不差这么点钱,若是遇到点什么事,就去找他帮忙,刘道规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刘怀肃道:“有这一万钱,再寻族中几个长辈凑一凑,不够再说,至少先买一个再说。” 宗族虽然会支持,但也没他说的那么轻巧,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行,走一步看一步。”刘道规一拍大腿,眼下也只能如此,家中本就需要钱,盔甲卖了,能撑过这段时日。 “嘿,卖了就有肉吃!”刘遵喜不自胜。 “我这就去几个长辈家中走动走动。”刘怀肃办起事来雷厉风行,一刻也不耽搁。 刘道规和刘遵连夜带着盔甲前去江津口,对岸便是瓜州渡,南来北往之人众多,牛鬼蛇神也多,卖什么的都有。 卖的最多的,当然是人。 男童、女童、男人、女人…… 慕容垂一代战神,纵横大河两岸,所向无敌,但在治国上略有欠缺,境内盗贼横行,豪强肆意妄为,诸族互相攻杀。 这两年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一个丁零人的翟魏,与鲜卑人杀的昏天暗地。 黄河两岸百姓为避战乱,纷纷南下。 然而晋室也没比燕国好到哪去,早已不是桓温主政之时,放任不管,让他们自生自灭,百姓为了活下来,只能卖儿卖女卖自己…… 刘道规对这种景象早就司空见惯了,连富甲天下的会稽都饿殍遍地,别提江北。 吹了一夜的江风,倒是有两个问价的,看出刘道规急等用钱,压的太低,才两千钱。 被刘遵提着环首刀赶走了。 黑市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只能第二夜再来,这一次碰上的卖家还算靠谱,价格抬到了六千钱,但还是没达到刘道规的心理预期。 又吹了一夜的江风。 到了第三天后半夜,刘道规和刘遵刚一进津口,几条小船野鸭一般从水面俯冲过来。 “铁甲!”几人两眼放光。 刘遵拿着两把环首刀,在脸上来回刮着胡子,还不嫌恶心的剔牙。 刘道规也拔出刀,一把插在渡桩上,看这群人来者不善,便将盔甲披在身上,顺便展示给他们看,“识货的就出价。” “你这甲甚是破旧,兜鍪还坏了,只值三千。”这些人明显是老手,目光毒辣,一上来就压价。 “若诚心要,一万拿走。”刘道规常在集市上卖草席和草履,经验丰富。 “一万太高,八千如何?”对方四五个人从船上一跃而下,围住刘道规和刘遵,为首一人,嘴边一刀狭长刀疤,斜拉至左耳边。 既然是黑市,难免黑吃黑。 这年头王法形同虚设。 “这盔甲七成新,一万已是贱卖,若是拿到明市买,少说一万五千钱。”刘道规习惯性的讨价还价。 刀疤脸扫了一眼刘道规和刘遵,眼中溜出一道冷芒,“我改主意了,三百钱,要么留下甲,要么留下人头!” 刘道规一愣,没想到一上来遇上硬茬,对方明显是看自己人少才如此张狂,但三百钱实在太少,还不够塞牙缝的。 刘家五口人,再加一个嚷着要吃肉的刘遵,还有一个躺在病榻上的刘裕…… 这几乎就是明抢了。 周围几个做奴隶生意之人,唯恐避之不及,将船荡开,远远看着热闹。 刘道规两人顿时陷入孤立,刘遵挡在前面,晃动着两把环首刀,仿佛一只大号螃蟹。 不过船中再走出两人,身上竟然穿着皮甲,一高一壮,借着月光,可以清晰的看到皮甲上血污和刀箭创口。 这副扮相,不是江北的强人,便是南下的溃军。 “三百就三百。”刘道规拉住刘遵,满脸堆笑,扫了一眼这几人,没有弓弩。 “江东自古出鼠辈,没半点血气,我改主意了,一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