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本就不算亲厚,也会因为血缘的那点联系,产生触动。
对他们呢?
仅仅是相处一年不到而已。
本不至于的。
理由呢?
他想不出。
他想过沈然死去,心中多少是悲伤的,但不至于现在痛哭。
那是什么让苏琼变成了无法替代的存在?
他曾想了许久。
为了寻求答案,他也曾做过假设,苏琼死了,会是怎样?
他想象不到。
或许,他自遇到苏琼的那刻起,就从未想过,那个给他答案的少年郎,会死……
现在啊,等他真正面对苏琼真的可能死了的时候。
第一瞬,是不知所措。
第二瞬,第三瞬,第四瞬……
皆是无与伦比的沉重。
重到——他快要忘记了呼吸。
直到沈然跟他讲苏琼表字的时候,他才想明白。
苏琼是这样的存在。
他是自己唯一认定的天子,是唯一可以轻松创下盛世的圣人。
他特别希望,是苏琼,坐上那个位子。
所以……他最看不得的,就是——看着他的少年天子草创未就而中道崩殂。
这是他在这世上最不能容忍的事。
沈然看着身前已经有些哭红的谢矜,沉默不语。
谢矜本就是脆弱的,但他不爱表露。
沈然是很清楚的。
因为谢矜就是这样外冷内热的性子,看着像仙,清傲不可攀,可接触了,就明白,他是个软性子,可以为世间万物留情七分,却不知疲倦。
他十分像苏琼。
所以,有时候就需要我这个外热内冷的恶人。
他又想到了以前。
那时的自己并未去往苏家,每天面对着沈家的明枪暗躲。
见多了黑,心也渐渐变冷了,还学会了伪装。
后来是碰到了苏家人吧。
他也不知苏家人有什么奇怪的魅力。
但看到他们的第一眼,他就莫名地将信任轻易给了他们。
然后,第一次将真实的自己展现出来,那个敏感怕生的他。
我变成了沈然,变成了真正的君子沈然。
他悄然轻笑,无声地抚平着谢矜心中的不安。
待谢矜收敛了所有情绪,帐中才走进一人。
是传令的士兵。
沈然悄声遮掩谢矜的身影,以方便他整理仪容,一边问道“何事?”
“我们抓住了一个……人。”
士兵斟酌语言的样子,让人有些无语。
沈然以一种颇为微妙的表情看着他,停顿了一瞬,恢复了神情,平缓道“既是奸细,那便斩了,何须请示?”
“可……那人说他是苏小侯爷。”
“什么?!”
谢矜和沈然异口同声道,眼中皆是不可思议,立刻起身,叫士兵带路。
顾氏兄弟和夏恣见他们这般行事匆匆的样子,微微诧异,但身负要职,不能轻易离开,打算过几日亲口问他们,就由他们去了。
谢矜三人走过了这街,拐过了这巷,上过了这桥,翻过了这墙,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看到了一群人。
这群士兵围着中间的人,谈笑风生,时不时地对身旁的人动手动脚。
仔细看啊,那个熟悉无比的脸和那个没心没肺的姿态!
不是苏琼,还能是谁?!
这少年的朗笑声传入谢矜和沈然两人的耳畔,多少刺耳。
毕竟,谁能想到,上一秒的他们正为这生死未知的人,感伤不已,下一秒的他们就被面前没皮没脸的大活人,无语得半死。
至于那带路的士兵看这两人气场不对,默默地后退几步。
毕竟,上司不好惹……
苏琼看到了他们,笑着挥挥手,喊道“谢矜!沈然!你们怎么才来?”
这一旁的士兵听到上司来了,立刻散开。
苏琼面带悦色,脚步轻快地上前几步。
迎面就见谢矜那泛红的眼角和暗暗咬牙的颤抖,以及沈然那瘆人的微笑和手中紧握的折扇。
她慌了。
及时在他们几步处停了步,讪笑几声,“这……许久不见,你们怎么样啊?”
他们没说话。
苏琼立即改了口,笑道“话说这仗打得怎样?”
他们还是没说话。
她,彻底慌了!
正当她惊慌失措之时,一个人扑了上来,紧紧抱着她。
她瞥见那人的眼角更红些,心头一震,整个人的眉目柔和下来,笑着轻抚他的头,温声道“我平安回来了,谢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