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最后那抹微光彻底沉沦,墨色浓稠地漫卷开来。本文搜:肯阅读 kenyuedu.com 免费阅读山野的寒意,无声无息地侵袭后颈,惹得人禁不住一个寒噤。
“都拾掇干净了!”一声嘶哑的呼喊响起。“仔细再篦一遍,莫落下什么。”张平挺直腰板,顺手将掌心的湿泥揩在裤管上,扬声回应。夜幕低垂,仅凭残余的天光辨物,依稀可见几个幢幢黑影仍在地面摸索,传来悉索的声响。又等了片刻,才有人回话:“没了,都拾掇干净了!”大伙儿这才七手八脚,把一口袋一口袋、一筐一筐的东西,重新往牛车上垛。麻袋压着麻袋,压得车板都发出轻微的呻吟。沉甸甸的,全是辛苦,也是指望。王叔那根老腰……张平心里头又是一紧,这车东西,说什么也不能再出岔子。等把所有家什都捆扎牢靠,才有人去解开套在一旁树上的老牛。重新把车辕套上牛脖子。那老牛大概也憋屈了一天,猛地打了个响鼻,鼻孔里喷出两股白蒙蒙的热气,在冷空气里散开。“走咯——”一声吆喝。牛车“嘎吱、嘎吱”地又响起来,碾过泥土。这回,轮子稳稳当当地压在土路上,不再打晃,一步一个印。车队慢慢悠悠,朝着村子的方向挪动,融进越来越浓的夜色里。夜风吹过来,带着点凉意,也吹散了些许白日里的燥热和疲惫。一路无话,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和偶尔几声牛的响鼻。最后,车队没回各家,也没去王把头家,径直赶到了村西头的廖柏明家。院门开着,里头透出昏黄的灯光。牛车在院门口停稳当了。院里果然还聚着些人,都是等着问山货信儿的。“让让,让让!回来了!”张平扯着嗓子喊。人群呼啦啦让开一条道,牛车被牵入院子中央。“快快,搭把手,卸货!”不用招呼,院里院外的人都上来帮忙,七手八脚把麻袋、箩筐往下搬,很快在院坝里堆起一小摊。“都累坏了,快,洗把脸,屋里喝口水!”廖柏明端着个大瓦盆出来,里面是刚打的井水。张平刚撩水洗了把脸,抹掉额头的汗,就听见院门口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扭头一看,王把头捂着腰,被两个人一边一个搀着,慢慢挪进来,脸上没啥血色。“王叔!”张平赶紧迎上去,想搭把手。“咋样了您?”王把头咧咧嘴,想笑一下,结果扯动了伤处,嘶了一声:“没事,找大夫瞧了,给正了正,贴了膏药,养几天就好。”张平扶着他在院里的条凳上坐下,廖柏明赶紧递过一碗温水。王把头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缓了口气,这才抬眼看向院里那堆山货,嗓子有点哑:“平小子……那些货……咋样?还能要不?”张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些沾着泥、混着草叶的山货,看着确实糟心。他没立刻回答,走过去扒拉了一下最上面的一袋榛子,抓了一把出来,好多都摔破了壳,里面的仁也沾了泥。他回过头,对着王把头摇了摇头:“摔得不轻,损了不少。剩下的,也得费老大劲儿挑拣,能不能收拾干净,还两说呢。” 王把头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嘴唇都发干,抖了抖。半晌,他才长长地、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那气儿里头,憋着窝囊,也憋着悔。张平瞅着王叔这蔫头耷脑的样子,心里也不得劲。他挪回王把头跟前,放低了声音:“王叔,您先放宽心,别上这股火。等会儿大伙儿搭把手,仔细归拢归拢,能用的,肯定都给您算上。”张平顿了顿,话头绕回来,带上点不解:“叔,您这是……从哪儿弄来这老些货?咱先前不是说好了,等我信儿再动弹吗?”王把头脸上臊得通红,又有点急,赶紧解释:“昨天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合计,这事儿,稳!就…就赶紧先跑了趟,把村里几个老伙计攒那点山货都给收拢了。”“想着你今天要的数肯定小不了,省得你再跑冤枉路。”“哪成想……唉!”“谁能料到拐山弯那截儿,下过雨,路面滑得很,车轱辘一偏,骨碌就翻下去了……”说着说着,王把头抬手,往自个儿脸上不轻不重地扇了一下。“啪”的一声,不算响亮,可那股子窝心悔恨的劲儿,院里谁都看得真真切切。“赖我!都赖我这急性子!光想着早点把货备齐……”“老王!”旁边廖柏明听着都替他难受,重重叹了口气,话里有埋怨,更有后怕,“你这人呐,就是这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