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求救。
霍令昕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优雅地转了个身,朝着稳坐在角落里的中年男子行了一礼,客客气气地叫了声“三爷。”
在见到本人后,他才确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这包厢里的神秘客人,是华京黑道新近上位的青帮帮主,本名叫杜如笙,因在族中同辈里行三,通常被人称作杜三爷。
“久闻三爷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霍令昕姿态谦虚,说话也只挑好听的说,分明就是放低了姿态,想要向这位三爷示弱并求情的。
这也是霍令昕与他的大哥不同之处。
生性高傲的霍大少,在哪里都是气势逼人的架势,从未在谁面前低过头。而霍令昕呢,他对自己的脸面问题,看得倒不那么的重。
这其实是有些令人奇怪的。原先的霍三少虽然没什么大气势,却是霍家最矜贵的一位少爷。他那清心寡欲丶不沾人间烟火的淡漠模样,总是给人很深的疏离感,而那天生的清高作派,则更让人无法接近。
霍家人大约都暗暗感谢过那场战争,感谢它为霍家老三带来的变化。即便霍令昕也因此在战争中负了伤,但现在这个风度翩翩的优雅绅士,可比从前的霍仙人多了不少人味。
从前的霍令昕,就像一件漂亮的玉器,再怎么引人注目,却也还是一件易碎品。那些与他来往的朋友,即便能与之相交,也需小心翼翼,格外谨慎,只怕伤他分毫。
而如今的霍令昕,依然容止优雅丶引人注目,但他身上已有了一种特别的魅力。
这魅力就像是一层匀润丶柔和的微光,悄然镀在了他的表面,将原本灵气水泽的翡翠化成了中有浑浊的和田玉。
翡翠杂质少而通透,却因硬性大而易损。和田玉是软玉,质地不如翡翠透明,且当中常有黑点,但却是比翡翠更有了几分韧度。
正是这韧度,赋予了这男人一种防御力:无论是谁,对着这么一位懂得进退的文雅人物,都难以轻易向他发怒。
这正是霍令昕最让人忽视丶却也最厉害的一点。
“三爷能看上罗兰,本是她的福气,只可惜佳人已经心有所属。”霍令昕说着,便朝杜三爷身边瞥了一眼——那正殷殷瞧着他的年轻女子,花名叫做罗兰,今日穿了件暗红的短旗袍,面上化了艳丽的一层妆,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来。
他心里一怔,就莫名地想起了她当年的小女生模样。
百悦门的领班罗兰,虽然混迹在风月场已有多年,也不过才刚满了二十岁!
他此刻终于尝到了怀璧其罪的滋味。——就算那个错误并非由他犯下,但那罪责,他却只能一力承担了。
杜三爷也没有生气,颇有兴致地“哦?”了一声,竟是笑了起来:“看三少的意思,罗兰小姐的心上人似乎不是旁人,而就是三少本人?”
霍令昕不置可否地一笑,蓦地上前一步,朝罗兰伸出了一只手来。
“三爷,以您的大人大量,想必……也不会与我一介年轻人计较。如今我若要带走我的人,您也定然是不会拒绝的罢!”
“三少对我左一顶高帽,右一顶高帽的戴,就算杜某人想为难谁,如今也不太好意思了。”杜三爷慢慢说道,“不过,年轻人做事总是容易冲动,有时还是要注意分寸,分清楚轻重缓急。”
三爷这话的意思,是指霍令昕今天行为的不妥:向来洁身自好的霍三少,如今却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在他这黑道人物面前低头,若是传了出去,实在有损霍家的名声。
霍令昕为他的告诫而心下一惊,面上却淡定,不急不缓地应道:“多谢三爷指点,令昕今日受教了。”
到了这种时候,他也并不心急,胸中仿佛唯有一片沈稳。连那一旁的红发少年,起初对他并不以为然,此时也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声。
这少年见杜三爷兀自沈吟,迟迟不表态,面上却毫无怒气,便知僵局已解,心里不由也松了口气:他要结识的,是有气度有手段的黑道帮主,而不是随便耍狠斗气的市井流氓。
见霍令昕还默默站在那处等着,他竟想到要来打圆场,悄悄让人又拿了两只酒杯来,亲自斟满递过去道:
“三爷,嘉树看霍三少品貌出众,是个不俗之人,您这样爱才,干脆今日就在这儿与三少交了朋友罢!”
“你这混小子,倒是会做这现成的好人!”杜三爷笑着轻轻骂了少年一句,看了一眼正钳制住罗兰的下属,终于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霍令昕带罗兰离开时,